棠辭點頭稱是:“臣記著了,每日定會抽出時候臨帖練字,謝陛下指導教誨。拙作倖得陛下賞識,但想來與朝中諸位鴻儒大臣比擬還是霄壤之彆。”
高台之上教坊司與鐘鼓司合演了一出打稻之戲,舞女內侍扮作農夫農婦與收租官吏,歸納秋收時征租征稅的吵嘴爭鬥,此舉倒是開朝祖宗傳下來的端方,無外乎令曆任君主時候服膺布衣百姓田間勞作的不易。
棠辭展開紙張略略看了一眼,答道:“確是臣所作。”
棠辭撩開衣袍,俯身膜拜:“謝陛下恩情。”
天子接過書稿翻看,眸中儘是寵溺,暢懷大笑:“這孩子,字寫得倒比疇前好了很多,換了個稱心快意的侍講先生果然不一樣。”他又衝張吉道,“你親去她那兒叮囑幾句,讓她早點安息,向來兩地馳驅她便輕易體虛得病,莫要為了抄幾本佛經捨本逐末地傷了身子。”
兩人之間所距不過十數步,不待柔珂將話說完,她與被逼到牆角的棠辭已僅一紙之隔,棠辭眸色中的掙紮與不忍她又豈會不知,可再是如何沉著矜持的性子,等了這十二年盼了這十二年忍了這十二年,當下卻再也按捺不住內心愈演愈烈的自責、慚愧與馳念。
李順德在旁聽得幾次發怔,將棠辭上高低下看了四五遍,在內心唸叨:我的個乖乖,常言羽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怎戔戔數日冇見竟像隔了幾十個春秋,這麵前之人還是阿誰清冷孤傲的棠辭麼?
關上房門後,柔珂走近圓桌,翻開青瓷八角萬蝠攢盒,八份色彩各彆形狀不一的精美糕點列於麵前。她又取出一雙銀筷並一隻小碟,倒了一杯清茶:“晚宴上光祿寺供奉的炊事向來油膩重葷,你打小吃不了這很多肉食,卻又嘴饞,兒時冇少是以鬨肚子。享宴時我與你坐的遠了,倒是不知你吃飽未曾?遂自作主張命人傳了些吃食過來,你若還餓著,便嘗幾口罷。如果不餓——陪我說幾句話讓我多看你幾眼可好?”
沁園行宮已修建好了大半,隻差細枝末節需得細心完美,行宴饗之究竟在無礙。
宴畢,天子擺駕歸去,群臣於偌大的行宮中亦有寓所可暫住,明日休沐,便也不急於趕回都城。
“柔珂郡主。”張吉止步,向柔珂存候,棠辭亦作揖見禮,隻是神采冷然便有些敬而遠之的陳跡了。
燭光影影綽綽之下,她的眼角模糊泛著水光,辨不清楚此中的情感。不假潤色的音色聽來較兒時尖細很多,卻更好聽了些。倒是這張臉,比幼時還生得過分都雅,若不是這身剪裁稱身的廣大官服與端方烏紗帽將表麵與端倪修整得陽剛少量,或許本身早該認出了?
待寫好後,皆將詩詞文賦交與內侍,待宴後由天子親身閱覽,評出高低好壞之分,各有厚薄不等的誇獎。
天子的話語不符身份的謹慎翼翼極了,一個個字眼兒像硬生生從嗓子裡生拉硬拽著拱出來的,聽得棠辭胃裡一陣噁心作嘔,嘴角卻一如平常悄悄掛著笑:“靜慈師父收了香囊,日日夜夜戴著,非常喜好,頭疼難眠的日子也少了很多。”
“依朕看,總使你待在翰林院裡怕是屈才了。”天子看向棠辭,見她聽聞此番意味甚為明朗的語句還是正襟端坐不改色彩,內心暗自點點頭,“恰好東宮詹事府空了些人手,你去做個詹事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