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漁僮仇恨而去的高大身影,陸禾點頭感喟:“仆如其主,仆如其主啊。”見棠辭眉眼含笑,陸禾又酸溜溜地續道,“隻我一小我在家,懶得開灶火煮食罷了,竟落得個寄人籬下的地步。”
“你不娶媳婦兒?”漁僮頭上戴著小帽,駭怪賽過了疼痛幾分不止,口無遮攔道,“公子,你該不是癖好龍陽之人吧?”
與棠辭對弈,他向來不敢掉以輕心,每一子每一招無不瞻前顧後,瞭望大局。隻明天,他忽而想起甚麼,瞥了燃起裊裊炊煙的廚房一眼,湊到陸禾耳畔低聲問道:“你為何挑個男人服侍?行事豈未幾有困頓寬裕?”
陸禾不覺得然:“人多嘴雜,且那點俸祿買了婢子還能剩多少閒錢?”
因和棠辭相處光陰不短,是以陸禾早已風俗他偶爾透暴露來輕視彆人的紈絝之氣,並不著惱。隻是仍自蹙眉為莫非:“話是這麼說冇錯,可……每月癸水……”他說到“癸水”二字聲音已細若蚊蠅。
展開紙張,碾磨筆墨,憑窗臨帖。
陸禾果然經不得他攛掇,酒意上來了,舉著酒杯手舞足蹈地說了起來。本來昨夜包下柳湘清的是吏部侍郎邢康平,倡寮商所,老鴇錙銖必較,大多碼著時候一絲一毫容不得疏漏,因現在晨龜奴按令叩門,久不聞響,便排闥而入。入目即見柳湘清七孔流血地躺在床上,邢康平壓在其上,亦是衣衫不整不省人事。龜奴隻當作平常小事報與老鴇,老鴇纔想著弄醒邢康平,財帛私了便可,哪知官差不知從哪兒得的風聲聞訊趕來,查封倡寮,收管屍身,押了邢康平。
封泥未拍開,然酒香已四溢。棠辭是個饞酒之人,當下不及呼喚在廚房忙活的漁僮,自個兒取了兩個杯盞返來。斟了參半杯,入口頓覺酒液醇而不膩,便問道:“廊下內酒3?”
“你方纔如何出去了那麼久?那官員可有難堪你未曾?”繞不開避不過的題目乾脆不管,另起一個話茬方是上上策。
杏花樹下,一白衫少年束一網巾,拈一棋子自弈。東風徐來,杏花飄落,嵌在衣肩衣衿的粉紅色與透過橫斜樹影的淡金日色相映成趣,衣袂翩飛,麵若冠玉,雙瞳剪水,輕而易舉便成了畫。旦聞響動,眉頭悄悄一蹙,看向來人,再微微挑起,配以未從四方棋盤中離開出來略帶算計幽深的眸色,奇道:“這才幾時,你竟來了?”如是一來,畫卷所繪更加新鮮活潑。
撿了本書朝他扔疇昔,雖被他等閒躲開,棠辭也不著惱,隻微淺笑道:“買罷,俸祿還冇領,先預付你的人為如何?”
“這個……我可冇問。”漁僮難為情地乾笑了幾聲。
“差役?怎地會是個差役,穿戴皂吏巾服?”
陸禾一手抱著小酒罈,一手推開虛掩的木門。
挑起眼眸自上往下掃了陸禾一眼,棠辭輕嗤一笑,道:“你莫不是在翰林院才待了一天就陳腐不化,成了膠柱鼓瑟之徒?打太/祖天子起,哪有貼身跟著婢子服侍的生員,若真那樣乾,怕還令人起疑很多。”
再看陸禾頭戴儒巾,身著襴衫,腰繫絲絛,清楚一副先行回家換下官服的模樣,更感到驚奇:“那連曠達是如此好對付之人,折騰了你們幾個時候就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