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乾係嚴峻,哪怕夙來政見反麵齟齬日深的大臣你來我往各抒己見,秦延與韓儒兩位權臣亦是如此。
天子揉揉發脹的眉心,揮手錶示將人請出去。
文臣武將手執笏板十足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未儘早朝之時,便有奏疏連夜遞來,淳祐帝眉心一跳,順手接來閱覽。
立在一旁的丁茂實本偶然黨爭,目睹適時而來的奏本幾近淹冇禦案,才幡然覺悟本身此番竟是做了魯王攻訐東宮的把柄,東宮荒唐無度,魯王利慾薰心,天子膝下年紀合適可擔當正統的兩個兒子竟皆非愛國愛民的仁君!思及此,他不由氣得兩手發顫,渾身發冷,時感逢傷情急之下幾乎開口勸諫天子應行納妃選後連綿子嗣的為君正道,瞥眼瞧見天子神采已不大好,才勉強忍住。
是夜,天子先去奉先殿給列祖列宗敬了香,纔回到寢殿翻看先前命工部戶部呈上來的積年洪澇施助之事的卷宗,晚間的精美糕點也一併撤了,雞鳴時分才肯閤眼憩息,實可謂勤政為民,宵衣旰食。
未幾時,太子手裡捧著一隻陶罐低眉垂目地在天子麵前跪下。
天子幾步塌下高階,順腳將地上不知所措翻身欲逃的促織踩踏致死,而後一手將太子摜倒幾步遠。張保等一眾宮婢內侍皆跪倒在地,懦聲勸天子息怒。
饒是提腕止鞭,為時已晚,隻見馬鞭狠狠咬上宜陽的右肩,疼得她立時渾身一顫,咬緊了牙纔不至於哀聲呼痛。
清楚……清楚湖州的河堤是五年前由戶部上奏得了旨意批紅才撥了幾百萬兩白銀下去補葺安定的,戔戔落了五日暴雨,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丁茂實現在已覺天子大怒之下罰得太重,如果將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償失,正想開口勸諫,卻聽殿外窸窸窣窣一陣喧鬨,竟是宜陽公主突破內侍的層層禁止搶進殿來。
兩相奏對之下,真相果與丁茂實所稟無差。
罷朝後,淳祐帝自點了九卿大臣於武英殿商討如何賑災如何安撫民氣如何懲辦贓官貪吏。
天子騰空甩了幾下長鞭,呼呼作響唬得世民氣中發怵,又揚鞭一指,挑眉怒喝:“誰許你出去的?你也想捱打不成?!”
“歇得好?”天子意味不明的嘲笑一聲,“自是好極!都說天高天子遠,湖州尋州兩地與都城之間若快馬加鞭半月亦可一個來回,算得上眼皮子底下了,可即便是如許——沈旭周和原俊也為了頭上一頂烏紗帽敢欺瞞朕,兩州都批示使、按察使亦膽敢從之,連你也敢誅心取巧地瞞我!一乾人等拚著腦袋不要搶先恐後地搶著裝點承平,如此亂世朕豈會歇得不好?!”
張保聽了哪敢擔擱,忙疾步去東宮請人,東宮距武英殿不甚遠,可單單隻這短短的間隙,不竭有人遞牌子請見,天子心煩不見,奏疏遞出去一看公然滿是彈劾東宮的參本。
這般聲淚俱下脆弱卑怯的模樣清楚是畏懼罪惡,更惹得天子肝火中燒,眉毛一挑,喝道:“拿馬鞭來!”
丁茂實年紀已非常老邁鬚髮皆白,他先上了份摺子,而後顫巍巍跪倒在地,厲聲痛斥:“東宮太子,國之儲君也,然言行不端耽於樂事,沉迷促織不知警省,以上等貢米鮮美魚蝦豢養之,莫不知千裡以外數百萬子民水深熾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