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禾亦看出了棠辭眸色中的些許鄙夷,但更多的倒是疑慮。
夕照餘暉下,跪著一個身形苗條清麗的女子,傾斜有力而冗餘的冬陽投射大地,在她身後拉出一條細頎長長的黑影,很細很長,像矮小梅樹冒死汲取營養探向彼蒼的枝乾,悄悄一摘便會攔腰折斷。
米商……韓護……與謝彬?!甚麼洗刷委曲清楚是倒置吵嘴!
緋袍已褪,官帽已摘,一襲材質輕軟的烏黑中衣熨帖又清寒地緊貼著肌理,從石磚裂縫裡溜出去的夏季冷風穿透過薄弱的中衣直凍入骨髓,血液漸冷,躁鬱不安的心臟也好似隨之安靜舒緩。
兩個獄卒皆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圓之人,一左一右相互間隔地甩下長鞭,使的是巧勁,提腕揮鞭,鞭聲獵獵作響,如滂湃大雨般落在這一小方六閤中――不過這大雨卻偶爾夾帶著些許血沫子。
陸禾恭宣稱是。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百密一疏,卻漏算了緊急關頭總有小人好事。
陸禾微怔了下,隨即麵色安靜地端著木盤走向棠辭,道:“棠大人,選一個罷。”
謹身殿前。
柔珂輕笑了笑,笑意光輝,似有暖意,遣散了幾分虛寒。
“胡大人這話我倒是有些聽不甚懂了,甚麼世子郡王?”棠辭偏著腦袋想了會兒,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是因著沈大人那兩句不知從那邊聽來的話。若此話定得按在我的頭上――柔珂郡主既是我未過門的老婆,我稱安寧公主一聲‘mm’怎地令人猜忌了?不瞞您說,今晨我本想伴隨柔珂一道去看望安寧mm的。”
棠辭坐在石床上,挺直了脊背靠著青黑石牆,微闔雙目。
周遭無人,李順德還是心中一驚――柔珂幾時說話如此不知輕重?
胡來彥跨進門來,身後還跟了一個身形略顯肥胖之人,方纔掩在黑暗裡未及瞧清,當下藉著如豆一燈好歹看清了麵龐――陸禾。
半晌後,棠辭翻出了塊木牌,陸禾回身呈遞與胡來彥。
雲州商賈之野生得出這般文武皆通的孩子?
是時,自不遠處清楚明朗地傳來一陣男人的鬼哭狼嚎,牢房內沉寂了半晌,甬道內模糊約約地透出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混著潮濕腐臭之氣,令人作嘔。
“天氣不早了,棠大人無妨選個舒暢玩意兒使使。”胡來彥一個眼色,獄卒即將手上的木盤轉交給了陸禾。
眼角餘光瞥了瞥身後之人,皆離得不遠卻也不近,燈火暗淡,恰可掩人耳目。
木盤上排了兩列方形木牌,彆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