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煙拍開酒罈的封泥,往大瓷碗裡倒酒,三碗,分發三人。
鞠夢白的墓碑前,陸禾已跪了一炷香的時候。
天寒,溫酒暖身,且涼州城的香醪與信都的宮廷禦酒乃至官方名酒略有辨彆,辛辣,衝勁兒大,酣飲一番極是痛快。
棠辭輕咳了幾聲,不說話,柔珂尋來一雙潔淨的木筷,夾了一筷子野菜堵進瞿煙的嘴裡,責怪道:“屬你話多。”
魯王手裡把玩著一座山川玉山子,略略瞥了一眼,冷酷道:“你們都曉得些甚麼?細細說來。”
“過幾日,涼州城裡有運送軍需的車隊過來,你與他們一塊兒歸去罷。”
以往在王府裡,柔珂那裡乾過這些活,可真應了那句話,一複生二回熟,為了在虎帳裡陪著棠辭,這陣子她可算是破了很多天荒,這會兒連炭火也兩三下竄起一叢青綠火苗,扇扇風,送送氣,未幾時,燃得火旺,火光映在她的臉上,亮晶晶的熱汗自額前滑落,掠過兩頰被冷冽的北風颳出的幾條紅痕。
棠辭這會兒也偶然窮究柔珂為何瞞她,眉頭緊緊攢起。
可那日在灶房為何假裝素昧平生?
大仇已報,但是米商之子慘死,無辜的米商痛失愛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說,還無從伸冤。
她的自傲與自負,正一日日一點點地撿拾起來。
昨日雙手拆了繃帶與紗布,宜陽將府庫裡的祛疤藥膏一股腦地全用在她身上,好歹光滑細緻如初,不然指不定宜陽還得將早已骸骨無存的胡來彥從地府裡拽出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菜是柔珂親手做的,食材完善,仍儘量顧著棠辭的口味,還添置了幾味藥材,棠辭卻食之有趣。
“你二人是老瞭解?”
棠辭張嘴欲辯,柔珂夾了一塊肉塞進她嘴裡,淡然道:“你不必憂心我,我以平常遊曆四方,身子不嬌貴。”
腰間被一雙不知幾時伸過來的手細細纏著,柔珂抽出匹手巾擦拭雙手,笑著應了句:“嗯,如何了?”
食盒翻開,幾碟精美的小菜冒著熱氣,隻單單看著,也能遣散幾分周身的寒意,也滿滿地勾起食慾。
雖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聚在一塊兒,卻鮮有汲汲營營之事,一腔熱血精忠報國,更無人獵奇摸索棠辭的來源,縱是有那麼幾句似是而非的傳聞聽了就過,從不窮究。
河水未解凍,兵士遵循瞿煙的叮嚀,鑿了幾大車的冰,裝進桶裡放在暖融融的帳篷裡待它溶解。
柔珂舀了一瓢還透著股寒氣的冰水傾進銅盆中,在水裡搓洗沾了厚厚一層灰黑髮亮炭屑的手心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