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掙紮著要跑,那人力量頗大,把著他的小手小腳堅固得很。
池良俊捶了捶因驚駭不安而發軟多時的兩條腿,強掩住憂色應了聲是,才踉踉蹌蹌地走出去幾步,又折返返來,聲音拔高幾分:“殿……殿下,請個女大夫?”
“你且去點兩個內侍,讓他們抬軟轎去請,從偏門返來,途中莫要擔擱。”宜陽又斂下眼眸思忖半晌,“隻說是府裡有婢女得病,旁的莫要多言。你再親身往翰林院黃鴻朗那兒替陸禾告個假,說陸大人酒量不濟,多飲了幾盞便昏睡疇昔,不知幾時能醒,未免遲誤事件臨時乞假一日。”
昨日節女寬衣,本日豪傑屈膝,縱是捱了平生第一記巴掌,宜陽內心也解氣了很多。
“裝點承平?”宜陽鬆開手指,令陸禾可得一瞬喘氣之機。她捋了捋耳邊碎髮,眼神玩味,語氣咄咄,“你殿試的策論莫非也敢用如許的詞語?考覈審驗的主考官是哪位,我倒想曉得是你膽量大,還是他膽量大些。”
男童抹了抹淚,緊抿著唇不甘心道:“之前是……”
門“吱呀”一聲被翻開,宜陽緊捂著臉,看向張大了嘴呆若木雞的池良俊,淡聲叮嚀:“去請個大夫過來。”眉峰微蹙,她補道,“請個女的。”
池良俊覷了覷宜陽的神采,見她總諱飾著半張臉頰,眸色躲閃,纔想起方纔聽聞的那記巴掌聲。這會兒得了號令也不急著辭職,大著膽量伸直脖仔細心打量了一番,瞥見指縫間暴露的紅腫陳跡,頃刻跪倒在地顫聲道:“殿……殿下……”
渾身疼痛尷尬,如墜崖散架。男童狠狠咳嗽,抹了一手背的血,也顧不得是從鼻間還是從嘴裡淌出來的。
忽聞擲地動響,宜陽腳步微滯,旦聞身後陸禾叩首慎重道:“臣哀告殿下,來生願結草銜環相報。”
她前腳剛洗漱打理完,宜陽後腳便到。
求我?求我甚麼?
行不過幾步,衣角被人拽住——男童手裡裝著銀子,眼巴巴地抬頭望著麵帶惑色的棠辭:“我爹爹說過,無功不受祿。”
兩人話彆,分走兩端。
男童似懂非懂地與她拉鉤,問道:“你叫甚麼?”
官老爺……官老爺……!
男童冇聽到答覆,正想跑歸去扣問,卻猛地被人抱入懷裡——竟又是個官老爺!
陸禾的下顎被宜陽的兩根削蔥指頭捏得生疼,她垂下眼瞼瞥了眼新月蓋上的一抹胭脂紅,非常吃力地開口答覆:“臣出身寒微,父親乃一介行腳販子,母親居家紡絲織布保持家用。祖父臨終前的遺言是家裡能出個出將入相的人才,為國效力。隻恨饑荒不竭,水患幾次,臣的哥哥弟弟俱英年早逝,家父重孝道,既答允了祖父便不會食言,隻得忍痛命臣從小扮作兒郎,以期落第為官。”
轉頭之際,突現五六個高矮不一胖瘦各彆的玩皮季子,凶神惡煞地圍作一圈,原是堆積玩耍到處惹是生非的街頭霸王。
“說罷,你女扮男裝混入科舉退隱,有何目標?”不管陸禾言行是否僭越,舉止幾分輕挑,宜陽並不非常在乎,之以是費儘周折瞞天過海請不會步入魯王眼線的女大夫入府治病,隻是為了親身劈麵扣問罷了。
直至未時,陸禾方醒來。
陸禾雙膝跪直,平視著宜陽腰間所繫剔透紅玉,不卑不亢道:“臣昨日受暑熱所累,身材睏乏,腦筋暈脹,言語衝撞了殿下。本日醒來所見,湯藥暖衾,錦衣軟榻,無不是殿下所恩賜,臣愈感慚愧萬分,懇請殿下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