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喧鬨四散，重又沉寂下來。

舜鈺看了看封麵上沈澤棠三個台閣體筆跡，眉眼忍俊不由，那小我二品大員，豈會做此等無聊事！用另隻手隨便翻一兩頁，都是些他往年所做斑斕文章和程墨，旁處也能看到，這本隻是討巧，把統統彙集起來做個全本罷了！抬眼看硯宏目光殷殷，終還是點頭謝下。

倒是個倔強不肯逞強的性子！這塾師打板子連男兒都怕，更何況個女孩兒，也實在難為了她。

秦硯昭默了默，開口道：“你這手傷得該死，做甚麼詩不好，非要吟那一首，甚麼一朝勢完工春夢，換是我，也要拿小板打你。”

說了會子話，他從懷裡取出本鴨蛋青皮封麵的線書，頗厚，攤到榻幾上，獻著殷勤說：“我數日前從旁人那邊得的，花了大銀子，是國子監監事沈澤棠大人編撰的考學秘笈，原是為他自個府中後輩考功名來用，市道上可見不得，奇怪的很。想著你要去翰林院考學，今又為我傷了手，以是特地拿這個來給你，通篇背熟，保你招考無虞，以彌補我先前罪惡。”

肖嬤嬤曉得舜鈺還未用飯，自去廚房弄些平淡的粥菜來，另另有劉氏留下照顧她的兩三個丫頭，隻道冇甚麼事，讓她們仍舊回本來的屋裡去。

恰肖嬤嬤領廚房婆子提著食盒返來，硯宏獵奇讓揭開蓋看，一碗梗米粥，一碟醋蒜澆黃瓜絲，一盤油鹽炒春韭，並一碟切兩半的紅油醃蛋。直點頭說素了。

舜鈺有些驚嚇，忙撇過甚去，嫌膩味不想喝，又怪他把油汁滴在褥子上，感染了一股子肉腥味。

硯宏忙命秦貴去拿一床新的緞褥來換，舜鈺咬著牙隻不肯。

硯宏呼口氣，歡樂著欲挨炕沿邊坐，被舜鈺攆去坐杌子上，他也老誠懇實照做。

劉氏又細心問舜鈺義塾裡的事，直至丫頭來稟老爺進二門了，纔不再多坐，關照兩句急去了。

倒把舜鈺逗得露了笑意，恰被秦貴眼尖的瞅到，忙鼓掌嗬嗬道：“好了好了！小爺心大福大，這是不計算了。”

舜鈺這才蹙緊了眉，隻覺掌心火燒火燎，鑽心挖肉的痛。

逐吩附把他端來的骨髓湯，務需求喂表弟吃下。

俯頭細看了舜鈺那隻被打傷的手，又瞧瞧自個捱了一板子的掌心，對比下來，愈發觸目驚心。

替她敷好藥油，把殘剩半瓶遞給肖嬤嬤，讓她夜裡睡前再替鈺哥兒敷一回，同劉氏簡樸問安了幾句，指著一事前行一步。

舜鈺又好氣又好笑，依她的心性，真不曉得怎會惹上這個混世魔王。

“我手疼得很，誰也不想見，讓四爺歸去歇著吧。”

舜鈺曉得他定是同誰探聽了，撇過臉不要睬他，暗忖公然與趙化楠那老舉子是同路的人，一樣的氣度侷促，跟針尖麥芒似的。

硯宏聽瞭如炸雷轟頂，隻當定為義塾裡的事，連告彆的話都不及說，倉猝忙走了。

肖嬤嬤忙笑說：“四爺可彆小瞧這黃瓜，現正仲春倒春寒，這凍土一尺多厚，決計種不出花草疏果來。這些都是洞子貨，在火室裡生的，代價比山珍海味還貴呢。”

硯宏倒也不惱，把湯碗兒遞給秦貴，對著舜鈺深深鞠腰作揖，嘴裡說道：“今是我犯了渾，表弟美意替我寫文章，我卻為躲板子把你供了出去。思來想去枉我三尺男兒，白長的個頭卻綠豆般大的膽量，真是好生的忸捏！你就饒了我此次罷！今後有效得著我的處所，定無二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