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跡漸稀鬆,隻聽車輪在青石板路上軲轤軲轤的碾壓,街道兩邊的椿樹已碗口抱粗,有幾棵被燒去大半冠葉,這幾年疇昔,樹乾焦黑的陳跡還是較著,足見那日火勢之旺。
舜鈺下了馬車,麵前青磚老牆傾圮半麵,朝裡望公然雜草已高至腰處,長得密密的,連陽光都難照出去。
肖嬤嬤神采有些嚴峻,低著聲道:“可彆再提她!當年她那啞孫子,被老爺弄冇了,實在鬨的凶惡,後被大夫人召去她跟前,任個閒差養著,老爺每月還從俸祿裡包些銀子給她零用。即便如許,她吃些酒建議瘋來,嘴裡還不三不四的罵哩。”
草葉微搖,一縷穿堂風過,清冷撫麵而來,吹得他衣袂顫抖,滿院靜悄悄的,那裡有甚麼人影!
抿著嘴沉默了會,恰梅遜出去稟馬車已備好,她立起家朝肖嬤嬤道:“冇幾日我要至義塾上學,想買些筆墨紙硯去,估摸一個時候就會返來,如有人詢我,等我返來再說。”
半晌才命秦興和梅遜在斷牆口兒處等著,她獨自撥拉著雜草往裡走。
肖嬤嬤笑罵他:“真是個潑猴子,奸刁惡棍,三爺那般未幾話的人,怎用了你如許的貨品。”
內心暗忖怎會給了這很多?實在不消劉氏提點,她也知孫氏是隻“笑麵虎”,而大老爺秦良亦不如他的名字這般賢德。
沈澤棠正在此逗留,年前破貪墨大案,天子賜賞,他便要了這處宅子。
肖嬤嬤應下又有些不放心,去喚了硯昭房裡一個叫秦興的小廝來,傳聞對都城的橋門洞口,棋盤衚衕非常熟詳。
田啟輝為人清雅,眼界甚高,握鬼斧神工之技藝,掌木泥石漆竹五匠全能,專製作大內皇宮深殿、王府六部衙署及王室皇親裕陵,其所築之美自成一派,氣勢宏瀾壯闊、威肅寂靜且不失都麗堂皇,譽有“田魯班”美稱。
前便是正陽門岔道口,舜鈺看向秦興,道:“聽聞從正陽門往西去,可到宣武門,再往南百步,有個椿樹衚衕,在衚衕口有處賣餛飩雞的鋪子,遠近聞名,恰好有些餓了,我們去吃一碗再走。”
實在這園中並不但要舜鈺一人。
這廢宅子裡怎會有人穿行?但是自個目炫!沈澤棠暗驚奇,閉閉雙眸,待展開細看。
這裡花花樹樹任人戀,可生存亡死卻未曾隨人願,背水望川二世輪轉,六合悠悠,怎獨不見那沙鷗來。
舜鈺怦怦心跳,驚轉頭急看,那裡有甚麼人蹤,倒是從草叢裡竄出隻雲雀來,箭般直上雲霄去了。
再往深處瞧,模糊能瞅到一點灰白迷濛的影子,像是屋樓院閣的懸山頂,孤零零翹在那邊。
秦興深作揖後笑道:“小爺有所不知,這京師之地,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天子在此定都,分彆五城,擺列坊巷,衚衕縱橫,各城俱有秋色。如果要購筆墨紙硯,定是去正陽門裡,順老城牆往東過崇文門大街,再沿長安街行可至翰林院,中間有個雨籠衚衕,二裡長,兩米見寬,開了數十家鋪子,專賣文房四寶及各種冊本、名家文章等,因常有翰林官員幫襯,東西都是實誠的,隻是稍比旁處代價要高些。小爺如果想節流,我倒還曉得個去處......!”
三月光陰應是橘綠橙黃,姹紫嫣紅各處,這兒倒是斷井頹垣,蕭瑟殘涼一園。
湖山一池死水,半纏亂萍,點點皆落滿雜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