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橋豈不知呢,十幾年字體養成,現在邁步重頭越,那份心頭割捨,接下的艱苦,難道朝昔能成的。
給劉海橋恭恭敬敬叩首一記,舜鈺深吸口氣道:“門生謹遵先生訓戒,現書字體實仿‘趙柳體’而成,與趙柳辨彆最大,非‘顏體’莫屬,從今今後,門生主攻‘顏體’,往昔字體定不再用。”
舜鈺忙笑著謝過,見王桂挎著文物匣子欲走,叫住他去外頭同傅衡告一聲,先生留住,讓他彆再等。
劉海橋暗悔講錯,一不留意,就被這聰慧少年抓住話把,有些惱羞成怒,乾脆陰沉下臉來,將手中茶碗重重一叩,厲聲斥問:“馮舜鈺,疾學在於尊師,此句出自那裡,是何意?”
劉海橋吃口茶潤嗓,方纔說:“如若未曾見過太子筆跡,今這字張最合我意。可你所書與他如出一轍,委實真假難辨,莫道這是甚麼幸事。”
她斷不能前功儘棄,不能讓重生一世白活。
劉海橋將她仿寫的字張遞來,舜鈺接過,暗自吃驚,普通先生改批,以圈改字數少者為最,往年就讀府學時,她的字頗受先生讚美,還從未劃過圈,而自個現手上的,每個字皆是圈,密密麻麻的。
即便有朝一日踏入宦海,與他昂首不見低頭見,她能夠安然麵對,可,卻不是現在。
遂紅著臉跪下:“門生的字雖不精,還算端楷有體,合於書法,先生卻極不對勁,不知是因何故,還請先生見教。”
劉海橋拈髯定睛諦視她,神情也不似授業時嚴厲,聲和緩道:“想必你此時定不平,心中罵這老兒怎忒不識貨,明顯下筆嚴整,折勾撇捺始轉圓熟,字字遒媚峻秀,怎會個個都不好?”
她是決計要插手秋闈鄉試的,趕巧來歲春闈會試又是恩科,若鄉試落第,便可連著插手會試,若會試得過,便可儘早入朝為官。
這字體.......舜鈺一咬牙兒,昂首看向劉海橋,裝傻弄癡不懂:“先生給我這個何故,不認得!”
舜鈺微怔了怔,有些不敢信賴聽到的:“先生是說,是沈大人叮嚀的,讓我練他的字?”
“前朝史載,知府鄭唐仿冒吏部尚書虞泰筆跡,賣爵鬻官,貪白銀萬兩,後召抄家滅族大禍;更有寺人郭儀仿天子筆跡,私調軍隊兵臨城下,意在叛國。此等案例數不堪數,終究仿摹位低者,皆未得善終。吾朝至今,規定府、州、縣、衛學乃至國子監,均得日日修習書法,由先生改批,其一就為提仿上述之例再生。馮舜鈺,你可將老夫之言聽經心中?”
廣業堂倒底是初級班,所授之課偏根本淺近,若想過鄉試靠這點遠不敷夠。
來等她放學?和他很熟嗎?不過一個齋舍的宿友罷了!若不是為翦雲,她倒希翼如馮雙林那般生人勿近。
王桂應允下,舜鈺不在想,複又翻開《欽定春秋傳說彙纂》,一目十行,冷靜唸誦。
劉海橋咳了兩聲,端起碗兒吃口茶,愈發親熱道:“這是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國子監監事沈大報酬其父親所書的神道碑,其書法技藝與前人齊名,且在吾朝倍受翰林推許,至今無人剔剜,他的字體豐潤溫和,高雅工緻,力度適中,合適你臨摹,若用心勤練,數月後學個七八成應無大礙。”
劉海橋莫名的清清嗓子,他口舌費儘半日,總算引的純真少年傻傻中計,他輕易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