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時已是五今後的淩晨,她神采倦怠的下轎,失魂落魄地走過穿堂,瞭望到朱煜單獨冷冷僻清立在廊下凝神,聽到動靜急迎過來,並不問舜玉話,隻攥住她的手帶至棵老梅樹前,看著他將甕埋進地下,然後揚起臉,笑容暖和:“曉得你愛吃梅花酒,朕隻給你特地釀的,不假彆人之手。”
舜玉嗅到一股鐵鏽的鮮腥氣,輕拭唇角,血已洇染半張帕子,她是將近死了吧!
半晌,就聽得舜玉很低的問:“方纔乘肩輿從門前過的,除了皇上,另有誰?他們要去那裡?”
待她穿過廊蕪,掀起正屋的紅氈簾子,便見舜玉蜷著身坐在炕上,扭頭朝窗牖外看得入迷。
話音才落,一個身著海棠紅嗶嘰披風,滿頭珠翠的女子已出去,見舜玉好端端坐在臨窗大炕上,裹著櫻草色灑花褥子,麵色除微有些瓷白,與常日並無非常,倒怔了怔,也不曉得在問誰:“還未毒發麼?”
直到窗外那皋比貓兒畏冷的踱著步不見,她才收回視野,卻瞅見芳沐仍然垂手默立炕邊,遂笑了笑:“你還在這何為?要看著本宮死麼?你是見過鴆毒毒發模樣的,可欠都雅。”
都是會聽話尋音的主!舜玉抬眼,看向滿臉憂色的夏貴妃,心中一動,沉著聲開口:“你與本宮舊年爭後位時,就聽聞夏大人曾徹查過田家滿門抄斬一案,隻問你可曉得到底是何人主使?”
舜玉原不感覺冷,此時卻覺一股陰沉的寒意在四肢百骸遊走,另她渾身的骨頭都在顫抖。
.........
昏蒙光影在室內漸緩活動,螢白雪光透進薄窗來,淺凝在大炕上,病篤的皇後抻直了腰,溫馨安閒地坐著。
“這房裡可真是冷。”她啜口茶,有些抱憾的微嘲:“可貴那甕梅花酒變成了胭脂紅,這會若能吃一杯兒,該多好!芳沐,你說是不是?”
舜玉原還是滿心的惶恐羞慚,驀地打動地落淚,至今還能憶起朱煜當時的神情,一如他倆初遇時,阿誰眉眼明朗,將她暖慰的清梧少年。
或許曉得她心不在此處,皇後對她也一向淡淡的,並不靠近,連話都鮮少聊幾句。
房裡冇有甚麼炊火氣,芳沐輕動手腳,去炷支香,火盆裡埋兩塊青炭,再抱過條褥,搭在舜玉的腿上。
“倒黴!”嘟囔著站起,朝芳沐瞥了眼,蹙眉道:“你忤著何為,還不快隨我進宮去。”
話落,簾外適實一陣響動,倒是個手執麈尾的掌事寺人,來問貴妃娘娘可說完了話,還得趕去宮裡陪皇長進殿朝賀。
院裡冇有了人,濕漉漉的青石板徑,垂垂被一層薄雪微覆。
她不吝用美色去助這個男人重回金鑾殿,而他,卻自那刻起,經心備下一甕甜毒酒,隻等皇權再握時,敬她一杯。
“皇上讓我守在這,送皇後孃娘一程.......!”一語未了,但聽得外頭有腳步聲,宮人出去稟:“夏貴妃來了!”
.........................
建武六年一月旬日,次輔楊衍上疏彈劾首輔沈澤棠八條罪行,建武帝大怒。
天氣欲晚,燭火將熄未熄,升騰起一縷殘煙。
舜玉噙起嘴角嘲笑:“夏貴妃來早了,再過二刻來恰是時候。”
似說中間思,芳沐眼神閃動,卻又刹時安靜,她是夏貴妃身邊的人,皇上及後妃被強驅這裡時,服侍的宮人冇帶出幾個,皇上見皇後身邊無可用之人,才命她至跟前服侍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