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縫裡透進一縷冷風來,吹得舜玉柔嫩的鬢髮微亂,她抬手拂了拂,又問:“外頭比昔日平靜,妃嬪們都接進宮去了?”
或許曉得她心不在此處,皇後對她也一向淡淡的,並不靠近,連話都鮮少聊幾句。
待她穿過廊蕪,掀起正屋的紅氈簾子,便見舜玉蜷著身坐在炕上,扭頭朝窗牖外看得入迷。
兩年前風景,鎮守北疆的昊王朱頤,打著“清君側”的燈號帶兵兵變,把當明天子、自個的侄兒朱煜拉下大殿龍位,將其及後妃圈禁於宮外,這座偏僻府邸裡。
“皇上讓我守在這,送皇後孃娘一程.......!”一語未了,但聽得外頭有腳步聲,宮人出去稟:“夏貴妃來了!”
分開時已是五今後的淩晨,她神采倦怠的下轎,失魂落魄地走過穿堂,瞭望到朱煜單獨冷冷僻清立在廊下凝神,聽到動靜急迎過來,並不問舜玉話,隻攥住她的手帶至棵老梅樹前,看著他將甕埋進地下,然後揚起臉,笑容暖和:“曉得你愛吃梅花酒,朕隻給你特地釀的,不假彆人之手。”
建武六年仲春一日,首輔沈澤棠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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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吝用美色去助這個男人重回金鑾殿,而他,卻自那刻起,經心備下一甕甜毒酒,隻等皇權再握時,敬她一杯。
貼著五彩門神的烏油院門敞著,八個寺人抬著明黃步輿顛末,後緊跟一頂銀頂、藍呢四人抬官轎,一晃目,嘎吱嘎吱冇了蹤跡。
宮中或朝堂視田家一案為忌諱,向來諱莫如深。即便先皇偶見她感到提起,也總語焉不詳,神情亦是悔惱不已,竟是中了某個權臣的奸計,卻又有磨難言。
直到窗外那皋比貓兒畏冷的踱著步不見,她才收回視野,卻瞅見芳沐仍然垂手默立炕邊,遂笑了笑:“你還在這何為?要看著本宮死麼?你是見過鴆毒毒發模樣的,可欠都雅。”
“回皇後孃娘,該走的都走了!”芳沐說話一貫滴水不漏,舜玉卻聽得這話,說的好笑極了,臉上閃現一抹調侃的神采。
夏貴妃恍忽了一下,怪不得連首輔沈二爺都被她迷了心,真是個美人兒,連死時的模樣,竟一如燦若桃李般冷傲呢。
似曉得她不睬會,乾脆自答道:“你與首輔大人穢亂宮闈三年,昊王攝政時,早有眾臣及言官朝奏彈劾,皇上護著無人敢動你,現在皇上得複帝位,自當清肅後宮,威以服眾。此番看來,實是你咎由自取,但是誰也怪不上。”
又勒迫朱煜頒下召書,以身恙惡疾為由,允他攝政,再是一番大刀闊斧的殛斃,滿朝文武皆成儘忠朱頤的翅膀。
建武六年一月旬日,次輔楊衍上疏彈劾首輔沈澤棠八條罪行,建武帝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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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夜,舜玉乘一抬暖轎悄進入沈府,去見了朱頤的寵臣,首輔大人沈二爺。
芳沐照實稟說:“回皇後孃娘,是兵部尚書夏大人,酉時來的,一向候在書房,剛陪皇上回宮去,戌時會在集英殿,觀文武百官朝賀。”
舜玉噙起嘴角嘲笑:“夏貴妃來早了,再過二刻來恰是時候。”
院裡有幾枝梅,幾竿竹,幾株鬆,一隻皋比貓兒在舔簷尖落下的水滴。
便是情薄如紙的主仆緣分,她做下身不由已的算計,也無需過分慚愧。
半晌,就聽得舜玉很低的問:“方纔乘肩輿從門前過的,除了皇上,另有誰?他們要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