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玉為田氏遺孤,從入宮至今數年,零瑣細碎拚集出駭人的本相。
或許曉得她心不在此處,皇後對她也一向淡淡的,並不靠近,連話都鮮少聊幾句。
她不吝用美色去助這個男人重回金鑾殿,而他,卻自那刻起,經心備下一甕甜毒酒,隻等皇權再握時,敬她一杯。
建武六年仲春一日,首輔沈澤棠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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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黴!”嘟囔著站起,朝芳沐瞥了眼,蹙眉道:“你忤著何為,還不快隨我進宮去。”
舜玉原不感覺冷,此時卻覺一股陰沉的寒意在四肢百骸遊走,另她渾身的骨頭都在顫抖。
芳沐姑姑撐著青綢油傘,跨進門檻,一個掃徑開道的婆子迎前,兩人嘀咕了會,她從袖籠裡掏一串錢遞上,那婆子接過,並道了謝,去了。
似曉得她不睬會,乾脆自答道:“你與首輔大人穢亂宮闈三年,昊王攝政時,早有眾臣及言官朝奏彈劾,皇上護著無人敢動你,現在皇上得複帝位,自當清肅後宮,威以服眾。此番看來,實是你咎由自取,但是誰也怪不上。”
半晌,就聽得舜玉很低的問:“方纔乘肩輿從門前過的,除了皇上,另有誰?他們要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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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簾外適實一陣響動,倒是個手執麈尾的掌事寺人,來問貴妃娘娘可說完了話,還得趕去宮裡陪皇長進殿朝賀。
都是會聽話尋音的主!舜玉抬眼,看向滿臉憂色的夏貴妃,心中一動,沉著聲開口:“你與本宮舊年爭後位時,就聽聞夏大人曾徹查過田家滿門抄斬一案,隻問你可曉得到底是何人主使?”
分開時已是五今後的淩晨,她神采倦怠的下轎,失魂落魄地走過穿堂,瞭望到朱煜單獨冷冷僻清立在廊下凝神,聽到動靜急迎過來,並不問舜玉話,隻攥住她的手帶至棵老梅樹前,看著他將甕埋進地下,然後揚起臉,笑容暖和:“曉得你愛吃梅花酒,朕隻給你特地釀的,不假彆人之手。”
芳沐僅躊躇了下,便很快的回聲領命,行前去打起簾籠,夏貴妃揩著帕子,一步一慢,走至門邊,略站了站,忽兒轉頭瞥去。
“我怎會知這個?你問錯了人!”夏貴妃滿麵明麗,答的心不在焉,不知怎地手一滑,茶碗摔在地上,豁啷潑了茶一地,她明顯是要擱在洋漆小幾上的。
芳沐照實稟說:“回皇後孃娘,是兵部尚書夏大人,酉時來的,一向候在書房,剛陪皇上回宮去,戌時會在集英殿,觀文武百官朝賀。”
今是臘月二十九,天氣將黑未黑,窗外的雪,正搓綿扯絮落將個不斷。
又勒迫朱煜頒下召書,以身恙惡疾為由,允他攝政,再是一番大刀闊斧的殛斃,滿朝文武皆成儘忠朱頤的翅膀。
舜玉原還是滿心的惶恐羞慚,驀地打動地落淚,至今還能憶起朱煜當時的神情,一如他倆初遇時,阿誰眉眼明朗,將她暖慰的清梧少年。
便是情薄如紙的主仆緣分,她做下身不由已的算計,也無需過分慚愧。
建武五年三月起,首輔沈澤棠稱病抱恙,府中不出,拒主持內閣大政。
芳沐低眉紮眼道:“那酒於三年前小雪季節時,皇上收了些晚水梅花瓣,醃漬了,親手釀出一甕埋在院角,是專給皇後孃娘吃的,貴妃娘娘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