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孩兒不能為您正名……”

張靖撚鬚撇嘴，粗聲哼道：“老奴但是悟不透你們這些名利場裡的話，一句話兒不能好好說，非得罩上幾層套子才肯罷休，也不嫌累得慌。”

“爺！”張靖不甘道。

邵長韞聽得張靖略為短促的喘氣之聲，側身笑道：“張叔，要說甚麼直言便是。”

“寄父……”

“老奴……”張靖心內掙紮了半晌，還是遊移問道：“那玉璽之事，爺已同廉王說了？”

屋門吱嘎開合兩聲，漸次歸於安好。屋內的燭火卻經不起這微寒夜風的培植，悠悠搖擺了兩下，便化作一縷青煙隨風而逝。邵長韞孤身立於窗前，薄弱肥胖地背影漸次融入如墨夜色之間。

現在且說蕭轅夜話歸去以後，張靖自門外出去，便見邵長韞負手立於窗前，神采飄忽，不知歸處。

邵長韞凝目於朗朗夜空，目光蕭瑟悲蕪，似一名垂暮待斃的耄耋老者。他緊緊攥在窗框上的兩手，早已青筋遍及，如盤根錯節的木節樹根般可怖駭人。

沈辛夷冇法，隻得取了件擋風的衣裳與子期披上。本身則提了盞羊角風燈，也未曾轟動旁人，攜了邵子期，兩人一起摸黑往前院而來。恰好因著此舉，才叫兩人撞見了方纔一幕。

沈辛夷眸色潤潤，閃現出被淨水感化過後的通透澄徹，她悄悄搖首，喃喃說道：“孃親不知。”

沈辛夷一把將子期攬於懷中，聲音顫抖蕭瑟。似是喃喃自語，似是警示子期道：“人再強，又怎能同天鬥。天垮了，這人間生靈又該如何自處。他不能，不能啊……”

邵長韞喉間收回幾聲恍惚地笑音，腔調中帶出些自嘲之意，歎道：“身為謀士久了，未雨綢繆四字早已深深切於骨上。也恍若成了身材的一部分，再也丟不開了。也罷，就如張叔所言，路未儘，怎能心胸悲意。”

“平淵……不孝啊！”

本來，沈辛夷看邵長韞好久未歸，心有不安，便欲親身去前院瞧瞧。邵子期曉得了，便鬨著要跟來。

黑夜如同一隻貪吃巨獸，將邵長韞內心的痛苦與無法如數吞下，隻餘下一絲清淺的悲鳴迴環於渺渺星空當中。

“張叔，慎言。”邵長韞立品不動，一字一句，卻飽含悲愴與無法。

兩人趁黑自前院退出，沿著院中的青石甬路徐行而行，隻要一兩點行走間帶起的衣袂颯颯之聲迴環於耳旁。

“蛇蟒天子，又那裡及得上真龍天子來得名正言順呢。”邵長韞輕叩窗框，打趣了一句。

邵長韞哽咽不能成言，身子漸次滑落在地。他有力地以拳擊地，卻冇法停止他疼入骨髓的悲慘。

是癡是傻，又有何人曉得。欲知而後又有何故事，且聽後文細述。

沈辛夷一愣，她不知徹夜的事情，邵子期聽到了多少，又聽懂了多少。她放動手中的羊角風燈，緩緩蹲下身來，與邵子期的雙眸平視，沉聲說道：“徹夜之事，你承諾孃親，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不知何時，立於窗外的兩個黑影悄聲退去。

邵子期驀地一凜，於大義之前，她的父親與祖父終是捨棄了本身。她卸力抱住沈辛夷，埋入她的懷中，低聲私語道：“母親，孩兒記下了。”

“為何，明顯就是彆人不對，祖父……”邵子期倔強如同一杆頂風翠竹，固執說道。

倏然，邵長韞舉頭大笑，其聲慘痛悲切勝似孤狼夜嚎，鋒利刺耳如同夜梟啼鳴。他麵露悲慼，狂笑不止，幾行清淚簌簌滾落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