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娛其意。因問於羣臣:吾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其思對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
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遂不備鄭。鄭人襲胡,取之。宋有富人,天雨牆壤,其子曰:不築,必將有盜。其鄰居之父亦雲。暮而果大亡其財,此夕盜至,故大亡也。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鄰居之父。此二人說者皆當矣,厚者為戮,薄者見疑,二人,謂關其思、鄰居之父。鄭武公以是戮其所厚,欲令胡不疑也。富人以是疑其薄者,不當為己同憂也。則非知之難也,處知則難也。其思、鄰父非不知也,但處用其知不得其宜,故或見疑,或見戮,故曰處之難也。故繞朝之言當矣,其為賢人於晉,而為戮於秦也。此不成不察。晉人譎取士會於秦,繞朝贈之以策曰:吾謀適不消,其言非不當也,晉人雖覺得聖,後秦竟以言戮之,是亦處知失宜也。
奸劫弑臣
凡奸臣皆欲順人主之心以取辛幸之勢者也。是以主有所善,臣從而譽之,主有所憎,臣因此毀之。凡人之大抵,棄取同者則相是也,棄取異者則相非也。古人臣之所譽者,人主之所是也,此之謂同取。人臣之所毀者,人主之所非也,此之謂同舍。夫棄取合而相與逆者,何嘗聞也,此人臣之以是取信幸之道也。夫奸臣得乘信幸之勢以譭譽進退群臣者,人主非有法術以禦之也,非參驗以審之也,必將以曩之合己信今之言,此倖臣之以是得欺主成私者也。故主必欺於上,而臣必重於下矣,此之謂擅主之臣。國有擅主之臣,則群下不得儘其智力以陳其忠,百官之吏不得奉法乃至其功矣。何故明之?夫安利者就之,風險者去之,此人之情也。今為臣極力乃至功,竭智以陳忠者,其身困而家貧,父子罹其害。為奸利以弊人主,行財賄以事貴重之臣者,身尊家富,父子被其澤。人焉能去安利之道而就風險之處哉?治國若此其過也,而上欲下之無奸,吏之奉法,其不成得亦明矣。故擺佈知貞信之不成以得安利也,必曰:我以忠信事上積功績而求安,是猶盲而欲知吵嘴之情,必不幾矣。若以道化行正理不趨繁華事上而求安,是猶聾而審清濁之聲也,愈不幾矣。二者不成以得安,我安能無比擬周、蔽主上、為奸私以適重人哉?此必不顧人主之義矣。其百官之吏,亦知剛正之不成以得安也,必曰:我以廉潔事上而求安,若無端方而欲為周遭也,必不幾矣。若以守法不朋黨治官而求安,是猶以足搔頂也,愈不幾也。二者不成以得安,能無廢法行私以適重人哉?此必不顧君上之法矣。故以私為重臣者眾,而以法事君者少矣。是以主孤於上而臣成黨於下,此田成之以是弑簡公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