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天然獵奇，這位美人兒到底是何身份，聖駕前竟然如此不拘禮，還敢說天子是“對付”，這般的擰小性子，便是當年長門宮那位在，也一定不時敢吧？

朕好久未見皇後了。

天子立起來，大笑鼓掌：“你返來罷，莫凍傷了！”

他們一前一後，踮著腳重新辟出的小道上走去，雪水滲入進鞋裡，此時不覺冷，隻覺濕噠噠的，像糊著似的，極難受。

雪絮紛繁揚揚落下，瞧著宮娥寺人撲蝶似的逐來趕去，打心眼兒裡也是覺輕巧地，她們也愛孩子，入了宮門，從小宮女子做起，冇有旁的境遇，往老了長，這平生便孤老難過了，宮門裡熬成“嬤嬤”的，哪個冇些舊事可回溯？

朕愛她，是為她這張臉。

朕疼的無以複加。

同年夏，衛青率六將軍深切朔漠，抵南界，全軍大勝。

花無百日紅。

蕊兒躲開了目光，便不敢再看他。偶爾她也會想，麵前的君王，會否想起往年之事，有那麼一絲絲的悔怨呢？

李夫人不肯見朕，是為將最誇姣的容顏留在朕心底，但是……即便她已經醜惡的不成模樣，那又如何？朕是不在乎的。

不過，她的性子倒的確有幾分陳阿嬌的意義。

她便哭了：“臣妾代據兒謝陛下！臣妾惶恐！”

天子如有所思，連聲音都變得沉厚了：“那最好，大紅衣裳，跑在雪地裡——最好啊。”

這味兒、這性子，細品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他點點頭，非常不解：“奴臣想不透，陛下愛子情深，實在不必……何況昌邑王年事並不大，再留長安幾年，未為不成。陛下是否……操之過急？”

她便捱了邊去，向天子行謁：

“下諭：李延年之妹，封夫人，奉未央。”

天子眉眼英朗，這麼些年疇昔，那份淡淡安閒的笑意，仍然是疇前的模樣。

朕不成憐。朕是天子！

她笑了笑，眼下這場景，甚是熟，雪色、穹廬、簷廊，半點兒未變，模糊是當年的模樣，連炭盆子都是一色的銅黃，亮鋥鋥的，能照出個影兒來。

那麼……熟諳的感受。

“臣妾萬死！”

畢竟，他弄丟了陳阿嬌；畢竟陳阿嬌在她內心，並不是個放肆放肆、毫不講理的主子，陳阿嬌敬愛的時候，當真招人疼。天子與曾經豔冠後宮的皇後之間，許是有真情儲存過的吧？哪怕隻是一瞬。

蕊兒隻覺萬寸工夫皆被滯住，六合之間，唯剩了這一瞬。

朕疼這個孩子，是因，他母親長了一張那樣的臉。朕想曉得，……“她”與朕生的孩子，會是如何個模樣？

“昌邑王劉髆聽諭——”

但漢宮當中，到底是冇了陳阿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