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內心,早為你築了塋塚。
果不其然,儀仗將近漢宮,又來了事兒。
他背手又走。漸漸踱步在前頭。
□□儘是逗笑啦,來長門宮,不尋住在此處之人,還能尋誰?
世上繁華幾度,能與誰共。他老了,不知另有幾年,能歸地宮。
是紅光,大片的紅光,罩在遠處一座宮殿之上。
“不冷麼,可你在抖?”
“阿沅,風大,你吃得住麼?”他俄然說。
長安此時入夜。燈色不比當年上元夜,漫天重火,琉璃風景,它的美開端沉湎老去。但它畢竟還是天子的城,天子的長安。
“陛下查來如何?太子也不易呀,父皇如此深謀,他若無妨,隻怕真要招來殺身之禍,但若防過了,陛下還是疑他。不幸呀——”
她卻道:“陛下,既這麼……”她抬高了聲音:“陛下說過不會怪阿沅。”
她跪在殿下,與百數的舞姬普通,參拜平陽公主。
“冇那麼巧呢,”竇沅說,“哪能年年得空,都是上元燈節。”
天子鬆了一口氣,她卻不鬆弛。或者說,從一開端,她便未曾嚴峻過,她一早便知,宮外攻擊禦駕的賊寇身份可疑,襲禦駕是假,另有目標纔是真呀!
長安的街巷,冷風颼颼,她便這麼咳了一聲,天子卻像做了一樁極大的錯事,非常慚愧地看著她:“阿沅,是朕不好,朕不該帶你出來,讓你受風寒了……”
——她疇前這麼稱呼平陽。她的祝禱寒微而恭誠。當時平陽在她眼裡,是如何高不成攀,平陽是千尊公主,那位“萬年無極”的親姊,而她,屈屈舞姬,命似草芥。
那是天子的老來子!平常百姓人家,若年過半百能得一子,自是寵之無度,更何況,這是天家呀!
“不冷的……”
“隨扈是有,陛下叮嚀叫跟的。”
內監因說:“竇沅翁主亦不在其間。”
“是朕關鍵他劉據麼?關鍵朕的人,恰反是他劉據!”天子惱極,竟不顧街上世人接踵而過,因喊:“擺駕!”
天子痛心疾首,她瞧著天子,亦不免哀痛入骨,高者孤單,高者孤單呀!無人能並立天子禦側,與雄才偉略的帝王共論春秋,他這平生,行來遠去,皆是孤單的。
“朕就不成憐?”天子無法一笑,又道:“阿沅,朕做甚麼,公然都瞞不過你。”
而她,乃陛下親姊,不管如何,也不會情願看著天子父子自相殘殺。她決定去找她,現在隻要那小我,方能在陛上麵前說上點話。陛下是肯聽她的。
普天之下,現在也隻要竇沅敢這麼與天子說話了。
她也隻能跪。伏拜冕旒。
“你今兒不該說這些……”
“今兒不說,”阿沅道,“妾怕再無機遇說了,您是天子,即便做錯了事兒,也少有人敢切諫,妾分歧,妾若再不為陛下籌算,陛下當真是孤傲了。”
天子猛一昂首:“你說甚麼?”
他笑了笑。
天子煩躁地示“免”:“你出宮萬急奔來,就為給朕問一聲好麼?”顯帶諷刺的語氣。
“你這是甚麼意義?”平陽瞳人裡略有惶恐,宮人眼中溫婉渾厚的衛皇後,驀地竟說出這番夾生狠話來,自是非常教人驚奇。
劉徹正要問“何喜之有”,眼下卻瞥見竇沅不知何時已下了輦,正立在一側。再聽宮裡奔來的儀仗個個皆跪下,口呼:“恭喜陛下、道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