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便這麼說說話兒罷。”
衛子夫瞪足了一雙驚駭的眼睛,繃著最後一絲勁兒,指手向她:“你——你到底是甚麼人?”
溫吞薄息的溫度在從她身材裡剝離。一點一滴。就像衛長、陽石、諸邑公主分開時的感受,她要落空啦,落空她的骨肉與肉,落空她在這世上獨一的牽念與希冀……
鉤弋夫人諷道:“娘娘負苦衷做很多啦,一時怕想不起,臣妾再點一點,來助娘娘記事兒。——那年,宮裡丟的那小我,陛下深寵,賜桂宮為居,愛之不能,封‘遠瑾’,其宮室瑾瑜不斷,宮人羨之。”她一歎:“您——想起來了麼?”
因又說:
她頓了頓:“陛、陛下……”
她伏跪出,淚漣漣謁拜今上之尊位。她的陛下,她的天子,遣來了宗正劉長樂、執金吾劉敢,乃欲收其皇後璽綬。
衛子夫仰脖,疇前和順的眉色裡竟掩著半分倨傲,她笑——“臣妾魘咒劉弗陵又如何?隻準妾的孩兒蒙冤受辱,不準趙婕妤的兒子受半分兒委曲麼?妾的諸邑、陽石、衛長公主都死啦!被陛下、她們的父皇殺死啦!妾的椒房殿流過了多少眼淚,陛下可曉得?據兒成了他父皇眼底的一根刺兒,不幸據兒,忠君孝謹,最後竟要落得如何的了局?——陛下不要他、陛下的江山不要他!”
又走了。都不要朕了。
“接出陳皇後,娘與故主隻是小聚,很快就分撥而過,陳皇後被劉榮殿下接走啦,他們去過他們的好日子啦!我們一家,也揹走長安,去過我們的好日子。……皇後孃娘,您椒房殿住著,聖眷深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與我們平頭百姓計算甚麼呢?您為甚麼——不肯放過我們?”
她躺在榻上,憶及昔年呼風喚雨的情狀,不想目前落得如此苦楚——
我曉得我速率慢,但我一向都在,一向不敢忘了你們。
又笑又哭,當真教人瘮惶。
天子努了努嘴角,聲音嘶啞如扯破的帛,在殿宇中盤桓直上:
大怒的君上撂翻了燭台,燭油依著鏤絲紋路,一滴一滴滴下來。燈芯罩子被掀翻在地,上好的絲,嵌著銅絲表麵,卻仍然輕浮,彷彿被風一吹,便要掀走了似的。
她知椒房殿的期間早已成過眼煙雲。
鉤弋夫人冷一哼,略沉道:“皇後孃娘,您到底害苦了多少人家呀!如何,臣妾這攀扯的一樁小案子,您都忘啦?臣妾提點提點您,那一年,陛下沉痛,因宮內丟了小我——臣妾的娘,便是在那一年死的,拜您所賜。”
那婉心數幾月來服侍,倒是見慣衛皇後這副模樣的。故此不作大異。隻哭道:“娘娘且慢言,保重身子纔好,有甚麼事兒,您起了榻再說。”
不管如何,烏龜的作者坑品還是好的,情願保藏作者的親,請不要怕,我寫文從不會坑的。
鉤弋夫人麵上掛著不清不淡的笑容,彷彿在與榻上這位麵色慘白、半絲兒不帶赤色的中宮之主閒談家常:“太子雄師已入長樂宮西門足有五日,臣妾掐著指頭指待著呐!太子若再進一步,陛下必不容他於世!皇後孃娘,您的太子可真寒了陛下的心呐!事到現在,臣妾不怕再與您挑明本相——”她的笑容開端變得詭譎莫辯,還是明豔動聽的仙顏,卻教人瞧著直顫抖……
“娘娘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