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在這裡講一個故事，一個多年前的故事。

溫吞薄息的溫度在從她身材裡剝離。一點一滴。就像衛長、陽石、諸邑公主分開時的感受，她要落空啦，落空她的骨肉與肉，落空她在這世上獨一的牽念與希冀……

便是衛子夫,長侍君側,也是少見天子大怒若此。

“本宮偏疼早曉得。”她一撇臉，深惡鉤弋夫人那般的眉眼，便覷都不肯覷她了。

一年又一年，守將多少代皇後從豆蔻之年走向遲暮，比方陳後，長門流轉的風吹皺了一池悲傷綠，阿誰女人早已跟著陳氏外戚一同沉靡，閉上眼，才發明，那襲撩眼的紅氅，竟早開成了雪地裡的一枝紅蓮。

當值內監正欲勸，卻聽天子矮下頭來，似在自言自語：“朕的上元燈節，再不是朕的了。”

反相暗生。天子拿捏不住，怨毒宗子不孝不仁，故行禦駕自甘泉宮出，幸建章宮。又布詔，征調三輔軍命歸丞相統轄，與太子軍對峙於長安城內。

衛子夫仰脖，疇前和順的眉色裡竟掩著半分倨傲，她笑——“臣妾魘咒劉弗陵又如何？隻準妾的孩兒蒙冤受辱，不準趙婕妤的兒子受半分兒委曲麼？妾的諸邑、陽石、衛長公主都死啦！被陛下、她們的父皇殺死啦！妾的椒房殿流過了多少眼淚，陛下可曉得？據兒成了他父皇眼底的一根刺兒，不幸據兒，忠君孝謹，最後竟要落得如何的了局？——陛下不要他、陛下的江山不要他！”

她向君上失禮喊道：“您為人君為人父，就是如許待據兒的？陛下，您冤據兒行巫蠱之術虧欠聖躬，妾便坐實了這罪名！冇錯兒，皇子弗陵，妾築其母巫蠱人偶藏於榻下，命胡巫每日魘咒，妾見不得這嬰孩出世！陛下有了鉤弋夫人腹中骨肉，便忘了臣妾的據兒！妾偏不讓陛下遂願！……好笑其母鉤弋夫人，為冤臣妾行巫蠱術，派細作潛入椒房殿，將巫蠱人偶扔於榻下，行‘栽贓’之名！好笑、可悲！”

“翁主——病歿。”

征和二年秋七月，按道侯韓說與使者江充掘木人始發東宮，構陷太子據。太子奔告其母，皇後衛氏恐惶，因與太子議，議決行刺江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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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子夫一怔，忽地抬開端來看她。盯住她，就像盯瞧個怪物似的。

“時候到啦——”

那女人卻在向她笑：“如何，皇後孃娘有點冷啦？臣妾給您打窗子——”說著，便踱步至窗前，踮了腳，悄悄將綃帳拂上。轉頭又笑著看她：“娘娘——你說，陛下如果曉得本相啦，該如何對於您呢？阿沅翁主不幸呀，陛下也不幸——臣妾傳聞，翁主那頭快疇當年，陛下握著她的手，眼淚汪汪的，隻說：‘求你不幸不幸朕，不要走，打今兒起，朕可連個能說說話兒的人都冇有了！’——娘娘，您何時諒解過陛下？臣妾是真真兒心疼陛下，這也便是臣妾盛寵不衰的啟事吧，您說呢？”

害怕難安的椒房，冇有等來安然的動靜。

鉤弋夫人來時，披了一身秋霜，她麵色並無波紋波瀾，彷彿對外間的事兒全不瞭然，太子阻絕城內，天子坐鎮建章宮，父子相抗，滿長安城皆傳得沸沸揚揚，她卻充耳不聞。

“長門的事兒——你都曉得？”衛子夫驚駭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