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天子是甚麼意義?
蕊兒與楚薑相覷,一時無法,不能接話。
楚薑眉色一緊,見阿嬌表情不愈,她天然也不歡愉,便欣喜道:“娘娘莫急,待過幾日,婢子設法兒去探探動靜……您好生養著,冬寒輕易作下病來。”
衛子夫神采不好,手捧腹部,有些困難地走前了幾步,看著衛青,卻不說話。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兩圈兒,便要滾下來。
她迴轉過來,悄悄擦了眼淚:“無妨,這原不怪你。隻是本宮覺著有些奇特,”她的聲音垂垂轉輕,彷彿隻是在自言自語,“――母親如何不去探視呢?”
阿嬌閉上眼睛,任蕊兒拿軟毛巾給她擦汗,因說:“倒是如許便好啦。你隻不曉得,方纔做了個惡夢,駭本宮一身汗,――楚薑……楚薑渾身是血地立本宮跟前兒,喊本宮為她做主,教本宮救她……”
武帝情起,向衛青道:“你有甚麼話,要向你姐姐說的,這便說。此一去,再回長安,不知是馬革裹屍,還是……”天子略略笑了笑,轉向衛子夫。
元光六年的初春,衛子夫得諸邑公主。點將台上,一支大漢的軍隊,正從這裡解纜。彪炳史冊的大將軍衛青,第一次領兵出征,而後橫掃龍城的傳奇,亦在現在晴光下,點肇端筆。
“哪能呢,頂是惡夢。誰敢欺負楚薑呢,娘娘莫忘了,那楚薑是如何討來的?楊長侍做的主――莫說我們宮現在勢微,他們儘揀楚薑如許兒的欺負,但憑楊長侍的名頭,誰敢打楚薑的歪主張?冇的教楊長侍一頓好揍!”
天子賜酒:“大漢光榮,功在諸卿!朕滿飲此杯!”
旗號頂風招展,遠瞭望去,鎧甲成片,這一簇的金戈齊齊倒下,兵將跪了滿地,山呼萬歲。
元光六年。隻不過是從長門宮前滿地雪景換作了草長鶯飛,彷彿甚麼也未竄改,但她卻已經不能再去看內裡草色青青,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網,已經將她的宮門冷冷地罩蓋。
劉徹於萬軍中回禮。衛青已出前:“陛下萬年無極!末將此一去,征程浩漫,不知何時能歸長安……”將軍眼中有濁淚,忽一頓,再稟聖上:“……雖戰不力,末將定竭窮身之材,不破匈奴,誓不還!”
她撐著額,一支大明燭在燭台上悄悄滴蠟,她隻要一低頭,便能瞥見燭芯似熔化了般,圈在暈黃的燭光中,螢螢隻成一線。蠟油一滴一滴沿著燭台落下,很快凝成固狀。她眨了一下眼,那瞬燭光也隨之翕動……
她說的極是,阿嬌便也稍稍寬解了。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宮裡暖爐早已撤下,是初春了,天漸轉暖,早用不得這些個勞什子了,滿宮裡,隻點幾支燭盞,有一份兒小小的暖和,歪在榻上,就著燭光,小小兒瞄兩眼書柬,煨一份好吃樣兒的吃食,大明燭偶爾會爆個燭花,她聽著,好似光陰悄靜地在耳邊劃過,反是笑了。
蕊兒回話:“娘娘,那些個黃門郎的嘴兒鐵把門的,一點兒都不肯露話,婢子甚麼也探不到,隻曉得……隻曉得長樂宮裡太醫令循一日三餐晉謁,好似比平時頻繁了些。陛下下了早朝便吃緊去長樂宮探,婢子想……婢子想……”她努了努嘴,好半天也冇能把話講完,阿嬌因接道:“不妄說是測度,恐怕闔宮的民氣裡兒都有了數――”她閉上眼睛,眼淚緩緩流出:“太皇太後大限……”她隻說了這六個字,便哽咽不成聲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