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味麝香,隻耗損女體,於旁的人無事。即便查出來,再如何,也編派不到她頭上一個‘弑君’的罪名,她反倒好狡賴,即便真有這麼個把柄我們揪著,她合法寵,陛上麵前哭哭啼啼鬨一番,想來陛下亦不會將她如何。何況,她心子沉,——你看她想的是如何的法兒?慢性將麝香散進本宮體內,即便滑胎,亦是積年累月而成,並非傾夕之間的事,如何怪不到她頭上。”
婉心心子不鈍,一點就通:“這麼說來,開了春,氣候漸轉暖,我們這殿裡,為取暖,暖爐子還是不去,殿中便比外頭和緩很多——大抵這墨中麝香便是如許洇散開來了?”
天子“哦”了一聲,眉間微微攢聚一點亮色,像是簇起來的雪絮,他並無返回的意義,遙眺望著宮牆那端,似是在自言自語:“不知是哪宮裡?你著人差命接駕來吧,朕等著。今晚便過夜這兒了,討一盞好茶吃。”天子俄然笑起來:“也不知這處主位是否雅客?這天時,降一場新雪,頂好是將無根雪集入甕中,埋在樹下,待客時,再拿出來煎熬吃,”他擺了擺手,已要踏進宮門去,因笑說,“不知朕是否有這福分呢,做這雅居仆人的客?”
天子似也覺出了不對,眉梢一點微涼忽地墜下,轉頭問楊對勁道:“這裡,但是長樂宮?”
衛子夫亦是聰明人,與她對望一眼,眼底儘是感激,現在還是沉穩:“無妨事,臨時莫要教陛下曉得。”她扶了扶床沿,平靜叮嚀著:“秘宣太醫令,教他外殿候著……冇本宮叮嚀,本日承明殿的事,莫要泄漏半句!”
衛子夫持續說道:“那邊的心機怕是料的遠比我們想的深、遠,那麝香摻的悄無聲氣,日日在暖天裡消磨掉,依她的設法兒,等我們發明時,怕是早已冇了證據……”
因才問道:“夫人,這是如何啦?”
承明殿秘宣太醫令,連夜入殿,滲入帛絲的麝味,已被確實證明,衛子夫卻掖藏了這個動靜,老太醫又秘退而出。
她說的那樣謹慎翼翼,實足十地顧著衛子夫的情感,……“會否吃壞了肚子”,多會說話!那種犯大忌的話,這麼個情狀下如果說出來了,白白給人添堵!
幾點落雪裹著風,穿過了黃蓋傘,落在他肩上。那一簇,巧是凝在了他捲起的睫上,團團的,瑩潔的,還閃著晶亮的光色。
楊對勁啞了聲,欲說,卻又不敢壞了天子興趣,實在難堪。天子見他這般,便道:“如何?你有甚麼要稟?”
她自六歲充入掖庭役使,多年來見慣後宮女子爭寵詐使的伎倆,如何會不知,這些個表麵光彩麗豔的宮妃,內裡藏著如何一顆毒蛇似的心腸。
“一定,”衛子夫淒淒一笑,“本宮剋日來,總覺腹中不適,這已是第四胎,原不覺得是皇兒有異——畢竟前麵衛長、陽石、諸邑皆安然落生,本宮哪會往大諱上頭想?”她歎一口氣,眼中淒楚萬分:“本宮若冇猜錯,這墨大略是熬了麝香來的,香已入骨,狗靈的鼻子也聞不出來,製這類硯,倒是破鈔很多心機——話便說返來,這類害人的心機,想的多了,反磨人呢。”
“好能算!”婉心一味護主,聽衛子夫如此闡發,現在已是恨的牙癢癢:“陛下怎會喜好那心如蛇蠍的女子?萬般算不上她的好!憑她會寫幾個字,會畫幾筆劃的,就敢如許氣勢高張麼!想來那昭陽殿是清楚我們這邊兒聖恩悠長,一時半會兒動不了承明殿根底,纔會想了個這麼陰損的體例,來害娘娘。她內心也曉得,各宮裡呈送宣室殿,為陛下壽辰籌辦的賀禮,必被陛下先轉承明殿過眼,那帛畫掛在牆上,日日麝香熏散,總有一日,會害著娘娘,如許暴虐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