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惶恐不已,想來是朝堂出了大事,若不然,亦不會半夜天裡,派人尋天子尋到後/宮來了。她正凝鬱,天子已經坐起了身,動了動唇,隻吐一個字:“稟。”
是潮冷的夜,承明殿內明燭煌煌,才過半夜,一個悶雷,驚醒了掌燈稍盹的宮人,小宮女子幾乎潑了燈油,被值夜的老嬤嬤揪了來怒斥:“捧著腦袋罷!如許粗心的,娘娘一貫刻薄,倒愈發養刁了你們這些個小婢!憑你漏些油,丟了腦袋不打緊,發了引子走水來,可要如何好呢!”
驚蟄。
但……
百姓們殺牲祭白虎、蒙鼓皮,他探著腦袋,就像見著另一個天下如何也摸不著的別緻事物,那樣好玩,那樣新奇。阿嬌也是一樣,兩個小小的人,在長公主的車輦中,咯咯地笑著。
有事的,乃堂邑侯陳氏的叛軍。
那背影,竟有一絲孤傲。
“四更天,還早。”她“唔”了一聲,本能地迴應,末端才發覺,天子已經醒了,正看她。她低著頭,儘量不叫天子瞧出非常來,因微淺笑道:“陛下但是被雷聲驚醒的?”
宣。
天子俄然沉色,雖則還是笑著,但眉間,卻淡淡攢著一抹鬱色:“婉婉,朕方纔說夢話了?”
小宮女子抬高聲音告饒:“好嬤嬤,饒了婢子吧,婢子再也……再也不敢啦!”
六百裡加急的軍情,從阿誰差使的口裡說出來,卻比吃了任何一場敗仗,更教人尷尬――
婉心惶惑衝跑出去,差點撞翻黃銅燭台,倉促地一屈膝,直挺挺跪了下來,還是帶著喘,粗聲的……聖駕前,未免顯失禮了。
但這回,他是真怕了。
少年天子的唇微微發顫。自十六歲踐祚始,他從有害怕外戚後權,皇父留給他的江山,並不那麼安定,大要是海晏河清,他劉氏子孫內裡,卻暗潮澎湃,但他向來未曾害怕過。他是天子,不管是風雨飄搖,儼或海晏河清,都是他的天下。
驚蟄天,長安城內百姓掃祭白虎,依例慣常,好生的熱烈。天子俄然便憶起兒時,他龍潛,還是膠東王時,隨館陶姑姑車騎行出皇宮,阿嬌也在,小小的兩小我,擠在車中,擊掌頑作小遊戲,長安的街道,通達熱烈,阿嬌撩開簾子,隻瞥見滿街的新奇物什,笑的可高興。
她哭的夠了,才歪著身子想下床,不想一個驚雷打下來,駭得她連連縮進被子,把本身裹成一團,頭頂上滾過隆隆的春雷,落進耳中,隻成了嗡嗡不竭的嘈音。
瓊閣瓦簷之上,沉悶的春雷一聲挨著一聲,像滾金的車軲轤子隆隆滾過,雨聲在雷鳴以後,暢快地潤酥春/色拂照的大地。
她趴在大迎枕上,玄色的發像瀑布似的覆下來,和婉的,敞亮的,很標緻。好景,好物,好人,唯麵前是一片朦朦。
嬤嬤向宮內指了指:“若娘娘一個的,包管你無事。可這回……陛下歇承明殿,若然陛下惱了你,隻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不是上告朝廷的北漠匈奴戰事加急訊息,天子尚年青,他從不害怕失利,但他也會驚駭,怕一封戰況呈書,帶來永久冇法修複的傷害,讓他墮進天國,此生,此生再也不會歡愉……
“稟……稟稟陛下,六……六百裡加急……”婉心跪謁在地,竟嚇的生了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