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
拖長的尾音,滿溢母親誠懇的悲慼。浩浩未央,都卷在淒風悲號中,被拖進無止儘的暗淡中……
恰是悲慼之時,忽有傳報,淮南王劉安已入朝,奉見太子,以追謁先帝亡靈。皇阿祖怔了怔,好久,才恍恍道:“劉安指名欲見太子?”音量極低,似平常白叟絮絮自語,並未在等在謁諸臣答覆。皇阿祖臉上暴露了倦怠的笑意:“如此,便教劉安入城吧,以諸王禮待。”她支著龍拐,躑躅又向前,安然道:“何故――可貴劉安一片忠心呐!謁先君天子,亦要統千軍萬馬而來!”她淒冷一笑,龍拐狠狠擲地:“這是要率軍吃我長安皇糧麼?千萬張嘴,開得了這個食邑!”
或者我幫他,僅僅隻是為了劉榮哥哥。徹兒的太子之位,曾經屬於臨江王,現在,卻要被皇外祖母拱手讓給外駐的季子,梁王孃舅。
母親早已哽咽不成聲。卻見皇外祖母自金絲籠袖裡,伸出一截枯枝般衰老的手,遞與母親,欲扶她起來。母親含著眼淚,伸謝慈恩,她起家時,覷我一眼,滿目皆是苦楚,好似在叫我儘早收起猖獗背叛的心機,與她一齊,做個順服的乖女兒。
她的外孫女和遠親孫女兒,同謀匡扶幼太子,悖逆她的心機。
皇祖母扶著龍拐,立於棺槨之側,老態的眼皮子已垂垂闔上,她躑躅,卻又像在好生思慮。接下來要產生的事情,穎慧如皇阿祖,想來早已料知。
“萬歲以後,傳位於徹”,這可不是騙三歲小孩兒的昏話麼?梁王孃舅若然得繼大位,那裡還會有徹兒的位置?莫說萬年以後丹陛皇權歸於太子徹是假,梁王孃舅若想防備,恐怕徹兒連命都難保。
這恰是我要的成果。平陽聰敏隨她母親,做瞭如許好的鋪陳,而我母親,關頭時候,那樣果斷地站在我身側,我隻要一轉頭,便能瞥見她,為我鋪了最好的後路。
我懵懵地痞,完整不懂麵前這出,演的是甚麼戲。
大行天子雖未留口諭,親推徹兒居帝位,但他所做統統,亦是充足我們發散。天子孃舅的確囑我日來好生做皇後,該當孝謹乖順,將這中宮之主的位置,早已交托給我。天子孃舅生前已認下“金屋藏嬌”的婚約,又默許將來我為皇後,難道劃一傳下口諭,即天子位的,唯唯太子一人不成?
連徹兒也微微昂首,小意打量我。好似現在他的阿嬌表姐,是天下最怪的女人。我也看他,我想對他笑,卻笑不出來。
皇太後一片慈母之心,亦是昭然,我知,隻要我全聽母親安排,乖乖躲在她身後,不惹事端,不生是非,這一世繁華繁華,如何也躲不掉。
她疼了那麼多年的孩子,早已長硬了翅膀,不聽話了。
我臉一紅,正不本事要如何自處時,隻聽母親又說:“嬌嬌與徹兒婚事,得先皇成全,堂邑侯府滿門皆感念在心,如此,大行天子臨終前,亦允了嬌嬌權貴為皇後――”母親的神采俄然凝重起來,眼淚簌簌落下,她折身,於大行天子棺槨前跪下,淒聲哭道:“哥哥呀,您待館陶如許好!降旨賜婚,拔擢我這幺女――將前程大好的皇太子婚配於嬌嬌,他日嬌嬌承寵未央,亦是拔擢館陶滿門繁華!館陶先謝過啦――”
說胡塗話的人,卻一定是胡塗人。皇後王氏,能於深宮承寵多年,亦非等閒之輩,蒙陛下拔擢,她心慈仁厚,端莊溫嫻是真,但那些手腕伎倆,亦是千萬個真。母親選了王氏連成一線,賭了前程,早見了效果,千萬的策畫,隻棋差一著,足以見其人老斷,母親目光亦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