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已端端坐案前，持了毫筆，低頭仔細心細地覽閱起來……

天子笑的有些勉強：“阿姊不必拘禮，宣室殿隻要本身人，不必——”因斂聲：“朕儘覺得，阿姊是來拿朕發兵問罪的！”

那宮女子應“諾”，再謁禮。

——“陛下請三思，您是要為嬌嬌好呢，還是……？建章宮承恩，加封晉位，遠瑾夫人已是千萬人妒，今兒長樂宮又來這麼一出，若不是我趕的及，從母背工邊兒上搶了人，遠瑾夫人這回還不知要如何呢！便是如許，她還是加了笞刑，現在疼的不知如何翻覆——這些個苦，陛下要她再承一遭兒麼？”

說好的，來日方長，再等等朕，等等朕……

平陽隻覺鼻子一酸，眼淚利落地滾了出來。很澀的感受，在兩頰拉著，好似有刺兒這麼釘著，滾也滾不走。

隻願當時，宮闈風波已然停歇了，隻坐案前，賞這麼一塘傾倒的月色與荷花，該多美。

這便夠了。

平陽沉了沉聲：“說話呢？平白這模樣，我如何能為你做主？”她向來善察言觀色，因見嚇的宮女子麵色都慘白的，便真有事兒了。再問：“方纔誰來過？”不欲等那名宮女子答覆，又急追道：“誰來過桂宮，方纔？”

平陽說的不無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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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將聲音壓的更低：“那便不擾她，待她醒了，你便奉告她，我曾來探過她，有好些話兒要與她說……她哪天便利見我，叫人往平陽公主府上遞個話便成。”

徹兒隻不過做了一個帝王應做的事。

平陽正揣摩天子話中之意時，天子又道：“若像母後，連怨朕一下都不肯，”他苦苦笑了聲，“母後當然不會怨朕，——為阿沅，與朕有了齟齬，值當？阿沅在母後內心，半點兒分量也冇有！丟進湖裡一定濺起個水滴子……”

夤夜如晝，燈燭通徹，儀仗浩浩自未央宮出，一起擺曳。天子禦駕，如此威儀。

平陽麵色急變，因鎖了眉，那名宮女子瞧著，神采嚇得更白，平陽這才反應過來，向她極勉強笑了笑：“此事與你無關——你家主子，可真是睡下了？”

那當真是她極想要曉得的答案。

三月以後，魏其侯府韶華正盛的小翁主北出朔漠，送行雄師旗號蔽天，天子居未央，未忍親送再多瞧翁主一眼。

“但——”天子皺眉道：“朕與阿姊內心都清楚，母後不會喜好她！憑她長了這麼張臉，母後便不會喜好她！”

天子撐著額，極哀痛的模樣。平陽一昂首，果見天子一雙眼睛裡攀滿紅絲，似熬了幾個徹夜，絕冇歇息好似的。

本來隻是補葺塘子的匠人。

“你若為阿沅之事怨朕，朕歡暢的很——”天子慼慼歎了一聲：“阿沅這件事，是朕做錯了！朕原不該下詔允阿沅北出匈奴，若不然，她亦不會——”

宮女子挑起紗帳，一一貫她拜見，她做了個“示免”的手勢，輕聲問：“你們夫人呢？”

天子低頭，湖水色的瞳人裡寫滿訝異：“阿姊？”

原是這一塘荷花，曾給過陳阿嬌那麼美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