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目光極淡地掃向她,統統宮妃的目光卻都偏向天子——萬聖至尊的君王竟微微俯身,伸出一隻手,去扶她……
楊對勁微仰脖,巧來雀子又撲棱棱躥起,尾羽極都雅的紅色一晃而過,他由衷笑道:“是極都雅!”
這巍巍漢宮,原不失故事。
……
漢宮,便是束困她的鳥籠子。
“美色惑主,古來如此,還能如何著?”
她生在漢家,天然貴氣天成。
天子的目光一分都未繞過她。
她俄然立了起來。
俱出自她。
暗裡裡不免有宮妃嚼說,醋瓶子打翻在心底,麵上卻仍要陪著笑。一堆一堆的“姊妹”不免發牢騷,趁著統統人的重視力全被一隻紅羽雀吸了去的時候,偷說兩句,也無人去重視。
天子指高號令道:“羽林衛聽令——憑誰抓住這隻紅羽雀子,朕有重賞!”
是雀子。
這是重生。遠瑾夫人新身份的重生。
羽林衛皆呼陛下萬歲。
像是換了小我似的。
影綽回晃的光影中,老宮人們像是從這位新夫人的身上捕獲到了極其熟諳的影子,她那樣年青,那樣慘白,卻讓人毫無牽掛地……竟遐想到疇前長樂宮雍容華貴的老太後。
她一時竟答不上話來。因退了下去。自討了個敗興。
卻終究緩緩地、謹慎地伸脫手,搭上天子遞來的手,溫度在掌心通報,有一瞬的怔忡,本身穩了心境,狠狠將它壓了下去。
她仰首遠覷一方澄明的天涯,紅羽雀飛過的空域,現在已靜悄悄。卻像是將她的目光粘了住,她在不肯挪開……
埋進漢宮日複一日的春華秋實中……
幸而以後,他們的結局,甚好。
酸溜溜的話任誰也會說——
還是那張臉,還是那樣明豔張揚的美,卻……半分都冇了陳阿嬌的影子。
羽林衛捕來的雀子,她隻瞧了一眼,便說:“放它遠飛吧……”
天子眉頭略一皺,瞟向她,那眼神,好似在嫌她多管閒事:“為何?這般的坐次,分歧禮節麼?”
她將養一月,氣色總算好了起來。椒房殿派人來探過,衛子夫卻始終未露麵。北疆戰事又起,這一月來,天子忙的很,偶爾會來瞧她,連是中宵,當時她早已睡下,這對朋友,始終未正麵照過麵兒。
“陛下瞧清楚有甚麼用,瞧清楚也不認!——嗬,這‘遠瑾夫人’未受封前可不長如許兒!”
天子淺睇她的目光,那樣密意,彷彿回到了那日的白虎殿。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獨一一次,能夠為了徹兒率性。
天子的目光也跟著收束。
她一眉一眼,美的竟像是悉心砥礪。
天子向來寵忍有度,這一場為已故翁主竇沅而設的招魂宴,擺明是為討遠瑾夫人高興,局外人皆知,本日,起碼是帝王“寵”的開端。
他微低頭,餘光都垂了下來。
“長是長了一副好皮相——可這皮郛,還不是禍害人的模樣麼!陛下怎會瞧不清楚?”
是年暮秋,天子設席白虎殿。遠瑾夫人素服列席。時宮人皆稱夫人善目,眉眼可親。皇後孃孃親賜酒,夫人飲罷,竟偶然摔碎了玉杯。皇後目露驚詫,然仍非常婉然,漂亮扶遠瑾夫人起,親善仍舊。
那一日秋色連波。
很多年以後漢宮老宮人再回想那天設白虎殿的招魂宴,想及那一日天子失魂落魄的神采時,無不唏噓。原是多年前眉間藏情,便已必定這很多年以後情深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