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著你了？”天子輕笑：“朕路過，來瞧瞧……”

楊對勁內心“嘿嘿”地笑，心說，您萬聖之尊，想做甚麼便做甚麼唄，還用得著與臣下解釋？

便像驅著騾馬似的驅人，急吼吼的，天子隻覺好笑。

“陛下不必懂，陛下從未信賴太長門宮裡阿誰不幸人，――懂又如何？”她戚聲一笑：“陛下裝愣過甚了――我不信您會不曉得，楚服其人，必不成留！那是因為，這宮裡，有人比我更想讓她死，那麼，我又何必趕前頭去收置呢？臟了我的手！”

天子坐著，閉目養神。

楊對勁道：“桂宮前院空了一大片，園地極大，此時落了雪，薄薄覆蓋一片,一眼望去銀茫茫的，極適合賞雪。”

天子煩躁地擺了擺手，表示楊對勁點香，安安神，清清火氣。

天子極聰明，猜想陳阿嬌所指之人，殺之定不會有太大的波折，畢竟……陳阿嬌總不會當真如五歲孩童般，要他一道諭令便誅中宮皇後吧？！

天子表情彷彿還不錯，因笑道：“你抖甚麼抖？聲音顫成如許，合計著朕聽你說話還得猜呐？”

“既陛下問了，我無妨多言一句，――為何不必我脫手？莫非……陛下從未傳聞過‘殺人滅口’這四個字麼？那楚服，恐怕早已不在人間了！”她笑著：“有人比我急。”

他是打趣話，小宮女子卻已唬的不可，連連叩首：“婢子知罪！陛下請寬恕！婢子知罪！”

因天子不欲打攪，也未有通傳，她隻覺是有人走了出去，未成想會是天子，連眉兒都不抬一下，隻眼皮子略動了動，便叮嚀：“給本宮端盞茶來吧，潤潤嗓……”

她說狠話的時候，纔有幾分疇前陳阿嬌的模樣。

天子沉默不語。

端至陳阿嬌跟前，那人竟然連頭也不抬，接過便飲，飲了兩口，卻又把茶杯塞回他手裡。天子笑意滿滿：“看的甚麼書？魂兒都叫吸出來了！”

雪偏在這時停了，茶也涼了。爐上的炭，卻仍燒的很旺。

“朕要清算一人，――你還記得淮南王劉安麼？”

天子撂下茶盞：“不必，朕坐坐便是……”

桂宮裡老成的嬤嬤們已經擠眉弄眼表示小宮女子退開，自個兒頂了班，伏禮問道：“陛下，可要請夫人出來？”

天子抬腳，入了宮門。

她苦楚一笑：“陛下不肯了？君無戲言啊，您叫我‘儘管說’，”她的眼裡慼慼尷尬，閃過盈盈淚澤，瞧著天子，“您到底還是騙了我……”

天子覷他一眼。他便散開眼中睿色，卻聽天子嗤笑一聲：“自作聰明！”

“你催我呢，”天子俄然展開眼睛，“朕不急，――你急甚麼？”

他原覺得陳阿嬌會回絕，冷硬硬隨口一句話噎他。

卻也不是“解釋”了，天子怕人“曲解”，畢竟萬聖至尊，要著麵兒呐。

他嘿嘿應著,心說，隻要陛下歡暢，奴臣做這些個又算得甚麼呢！天子口不該心呢，內心明想著些甚麼，嘴上又不肯說，他做臣下的，不得時候揣摩聖意，轉著謹慎思好生奉侍麼！

“朕冇騙過你，”他說道，“你想讓誰死，我便請閻羅殿君來，收命。”

陳阿嬌變了。

輕描淡寫……不過，一條性命。

楊對勁正要去泡茶水，被天子攔住，天子一轉頭，自個兒半陌生半好玩地拿起桌上茶盞，有模有樣地泡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