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嘩然。
隔著博浪沙瀟瀟風聲,那少女便那麼沉寂地站在那邊。
天子道:“罷朝。”
隻一雙眼,還是疇前的模樣。好似那一年博浪沙的相遇,從工夫裡穿越而來,就為了現在,殿宇高堂之上,遇見。
他回了漢宮,便想通了。是徹完整底地想通。知這小女人來自那邊,知這小女人父母為誰。他曾急派羽林衛累夜趕路去那荒郊尋,竹屋仍在,屋裡才子卻已不見了。
多年前的舊事便湧上心頭。
各位臣工便作交頭接耳狀,有言不能說、不敢說。
天子直愣愣自龍椅上坐起,伸手扒開玉藻,那聲音已衰老如暮鐘:
天子長慟。
而他們永不會曉得,天子與那喚作“阿遲”的婦人,這好久的“敘常”,敘了何事,敘至那邊。
他喚她——“朕的阿遲”。
那一年天子幸博浪沙,一騎奔出,遇一小竹屋,恍然想起這竟是當年與陳阿嬌小住的竹屋,一時情動,便入竹屋。
“阿遲,朕的阿遲,……朕知你是誰。”
這份詔諭,影響著大漢即來的數百年鼎祚。
滿朝文武皆怔忡。
陳阿嬌啊陳阿嬌,你又為何如此狠心?
群臣慌懵,現在卻再顧不得很多,當朝似炸開了鍋,絮語不止。
天子彷彿一夕年青,他立起來,那手,還是撩起額前玉藻的姿勢,他緩聲道:
口齒生蘭,謁道:“民婦在謁,賀陛下萬年無極。”
她老了。鬢間藏了幾縷白髮,被風一吹,生了又生。那白髮好似生不完似的,每一日晨起,對鏡梳洗,便又長了多少。她害怕這工夫,害怕這漫冗長路,如何也連接不到長安。她的長安。
便有羽林衛暗動,被天子攔了下來,天子道:“阿遲莫鬨,古來同姓不婚,朕當初戲言,原該作數的,隻——多年之前在博浪沙,你為何不奉告朕,你,姓劉?”
天子一怔,醍醐灌頂。
他們何嘗曉得,君王之苦,便在他們眼下,藏了這很多年。
繼而,麵麵相覷。
忽聽他們這,暮大哥成的君王,屏著聲氣,好緩好沉重地向那阿遲道:
她知天子問她是甚麼意義,便長叩:“稟陛下,妾乃孤身一人,高堂早在多年前亡故。妾遠來長安,乃問陛下討一理兒。”
那是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天子道:“你該奉告朕,這多少年來你一家躲朕於天於地,現在你卻在朕的朝堂之上現身,你——這是為何?”
“阿遲,你終究來了。你來得如許遲。”
天子的眼裡,渾濁的老淚緩緩爬出。
金日磾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