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你父皇也算情深……”她說得有些謹慎翼翼:“很多年前,你父皇尚未繼位,在官方便識得你母親,與之結成伉儷。待潛龍歸位,陛下禦極後,便與朝臣走動頻繁,有一日你父皇幸大將軍霍光的府邸,便在他府上遇見了這位霍皇後……”
“是了,便是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可知霍皇後位顯如此。”
“然後……”她停下來啜一口梅子酒,緩了緩,才又說道:“君王愛美,你父皇……便心動了,霍成君貌美如花,又是大將軍府上嫡女,自幼受寵,脾氣、樣貌、儀態,樣樣合你父皇情意……這便情根深種……”
“你是……霍成君?”
她立在院中,昂首,因覷見那一簇紅梅,一點一點相間著點在枝頭上,在雪色烘托下,紅得驚心動魄……
敬武昂首覷她,道:“霍成君?你隻奉告我,你是不是霍光的女兒霍成君?”
敬武對著指頭,沉默。
“你胡說!”敬武差點拍案起,道:“當時我娘還在呢,父皇斷不會如此。”
她見敬武還是不肯信賴的模樣,便又問:“你兄長可曾與你提及過霍皇後的事?”
這女人本來有一雙好媚的眼。眼梢微微往吊頸,似一葉柳尖兒。但又吊的不非常清楚,隻微微的,有那麼一絲兒。
那現在……父皇這般厭憎她,又是為了甚麼?
敬武也不躊躇,氣勢凜冽地邁腳出去。便往她方纔坐的那地兒一坐,與那“霍成君”對視案側。
“自你母親亡故後,陛下續娶霍將軍之女為繼後……”
父皇更騙了她。
“然後呢?”敬武詰問。這女人丁中所言之事,都是她疇前從未傳聞過的。
敬武恍忽便想,這女人到底是個甚麼人呢?為何會在昭台這麼多年?她年青時候,該是個如何標緻的女人呀!阿孃曾說過,美人總有事端,聰明的女人若得仙顏,曾為平步青雲之階上石;美人若智昏,那她的了局可慘痛啦。
敬武吸了一口氣,又道:“你看你說的,媒介不搭後語,如何教我信你?唉,你既讓我出去,必有話要與我說;先頭你又說這些——說我娘不得寵,霍成君承寵後宮,必是有你的企圖。你覺我會信你所言嗎?我疑你——”她話鋒一轉:“但我也疑他們!此前我從未傳聞過君父曾立霍氏之女為後——阿孃騙我,兄長也騙我。我並不知誰可完整信賴。”
敬武走得倉促,忘裹了狐狸裘子,方纔屋裡很和緩,有暖爐子煨著,又飲了酒,當時不覺著冷,現下剛出來,冷風捲來,還真是陰透透的冷!
敬武拂袖怒走。
“因這霍皇後……也實在是個怪傑。”
慼慼的,這風颳很多大。
敬武細瞧她。
這“霍成君”耐不住了,她覺目下坐著的此人彷彿不是小公主,正像這女娃那位執掌江山老謀深算的君父。
她在思慮。
“你真聰明,”她將案幾悄悄推過,直視敬武,“小公主,你真像他。你真像你的父皇,這般的心機,這般的策畫,喏……就是這個眼神,小公主,你……肖似他。你與你的父皇有一模一樣的眼神。”
她的聲音也不說好聽,但慵慵懶懶的,入耳即融,聽著也不乏。挺好。
若她的娘也能如許,那該多好。
“你不信我的話?”那人悄悄嗤道:“那我為何一早便說君王朝三暮四呢?你父皇若對你娘一心一意,又豈會再立霍皇後、王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