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個月來，他於承平興國寺內白日讀書，早晨在夢中再讀五個時候。

真不愧是狀元公啊，楊畋不由捏須從心底讚了這麼一句。讚歎歸於讚歎，他們仍盯著五位考生的一舉一動。

上麵數題對於熟諳掌故的章越而言，一點不難。

比方第一題王者不治蠻夷，他竟然論之，儒者必慎其所習，習之不正，畢抱病之。《公羊》之書，好為異說而無統，多作新意以變惑天下之耳目，是以漢之諸儒治《公羊》者，比於他經，最為迂闊。至於何休，而其企圖又甚於《公羊》，蓋其勢然也。

而蘇軾下筆臉上帶著欣欣然之色，但看他運筆似非常凝塞。在場五人，其他四人都是懸腕肘案，乃至平肘而書，筆動似翩翩起舞，唯獨他一人腕壓於案上，似一個字一個字寫得非常辛苦。

五名考生開端寫文章，以往秘閣六試都不備稿紙，文章略顯草率。但這一科開端答應測驗用稿紙，故而眾考生們先將文章寫在稿紙上。

現在蘇軾正為情勢不如德論犯難，他記得在德不在險是吳起說的，情勢不如德是吳起說的，但卻忘了這兩句話聯絡的高低文。

章越當即清算起桌子來，此舉引得其他考官，考生一驚。這秘閣六論許一日一夜的，章越這麼快就寫完了？

三個月讀來抵得旁人一年，加上之前堆集的經學功底，可謂水到渠成。

但孔子昔年也曾為乘田，苑囿之吏。

“好生蕭灑自如！”蘇軾歎了一句。

這句話的出處，是在太史公讚曰裡一句話‘吳起說武侯以情勢不如德’。

章越寫到這題時就為樊遲辯白了一二。

但是蘇轍外看謹重，但下筆卻非常鋒利。

魯隱公二年，王會晤戎（蠻夷）於潛。

這論論題不難，難的是出處（公會戎於潛），援引註釋的高低文（何休的一大段話）。

王魁滿額大汗，臥筆發虛，邊寫邊是汗珠淌落，時不時的以袖拭汗，乃至突對著架閣上的冊本發楞，口中唸唸有詞。

此人大抵是忘了這一句，孔子本身說得這句，學稼吾不如老農。

其弟蘇轍則沉著謹慎，始終眉頭微皺，一絲不苟地答著題。不過似病體未病癒，神采有些慘白，不時咳嗽。

蘇軾今後也動機通達了。

所謂不求妍而自妍，說得就是如此。

但隻是這句不可，吳起與魏武侯到底說了甚麼話？

蘇轍的文章涓滴不似他麵上看起來誠懇刻薄的模樣。

王介諸位中年紀最長的人，下筆當中時而眉頭微蹙，時而豁然開暢。團體而言情感冇有太多外露，不愧是五人中真正有過作官經曆的人。

五名考生的一舉一動，可謂落在四位考官眼底。

一個月讀史，一個月讀子書，最後一個多月將統統讀過的書再複習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