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倒也泰然,淺笑著安撫紀況道:“紀君請不要介懷,先前我破壞的幾件墨寶,稍後會再著人彙集相稱的珍品送去府上。”
沈哲子臉皮倒是厚,並不因仆人冷視而介懷,說道:“國老乃吳中國士,南人冠冕。凡我江東之人,皆承其德澤,小子固然年幼,也生於吳地,又如何是不相乾之人呢?”
好不輕易才進到府中來,沈哲子如何肯就這麼拜彆,對紀友的逐客令充耳不聞,剛強道:“孺子非客,郎君不必多禮。我隻求瞻仰國老一麵,不會打攪府中。”
沈哲子也知紀況並非虛言,紀瞻已經年過七旬,早數年便疾病纏身,乃是時下吳中碩果僅存的國士,安康狀況確切堪憂,不然也不會臥護六軍。王敦之亂安定不久以後,此老便於家中歸天。
紀友悄無聲氣走進閣樓內,在外側室裡聆聽祖父氣味粗濁的喘氣聲,情感複又降落下來。站在原地半晌,他轉入祖父臥房隔壁一間靜室中,內裡有一名寬袍大袖的中年人正半臥榻上,閉目養神。
紀況心內惴惴,貳心內也不放心將沈哲子獨留府中,唯恐這小子再鬨出甚麼事情來。緊緊跟在少年身後,盤算主張這小子若還鬨騰,不管如何也要將其趕出府去。
將兩人領入中庭左邊一處樓宇中,紀友便獨自拜彆,他一刻也不想多看那少年嘴臉。分開之前,還叮嚀仆人守住門口,不準沈哲子四周遊逛。
紀況上前扣問道。
“郎君你以親冷淡我,以年齒輕我,阻我見賢,這莫非是國老言傳身教的事理?紀氏廣廈千間,卻不容孺子寸立之地!國老未卒,已經敗德至斯,郎君是要讓白叟家病篤病中驚坐起,平生節義終留瑕?”
白叟手中快意指了指少年,神態有些不悅:“五十不為夭,天命有定命,你既然曉得,緣何又看不開?聞聽事理,是要讓你推行,若隻是止於言語,於身何益?”
沈哲子撒潑打滾,總算獲得答應留下來,貳內心也非常慚愧,因這要務實在過分能人所難。拍拍身上的灰塵草屑,他當真對紀友長揖道:“郎君是真正雅量的謙謙君子,能容我這惡客暫留。郎君存候心,我隻要待在一處等候國老醒來麵稟半晌,毫不會再打攪貴府安寧。”
“伯父你停止罷。”
紀友垂首沉吟很久,少年的話句句如錘撼動他的心絃,待見到其死命對峙不肯分開的模樣,便更加動容。貳心內實不肯意讓不相乾的人打攪祖父最後光陰的安寧,但正如沈哲子所說,也不肯持身自潔平生的祖父最後留瑕。
“不情之請,已是非分。紀君能代為引見,我已經非常感激。若不能見到紀國老,是我本身無幸,與紀君無尤,亦不敢再請。”
“我又何嘗不知,隻是那小童……”紀友苦笑著將沈哲子一番強詞奪理的言語複述一遍。
在側門處等待少量,紀況通報了本身的名號,纔有府中主子過來將人領出來。沈哲子幾個保護卻不得準予入內,隻能留在府外。
中間的中年人有些不悅:“你大父要靜養,不便利見客。”
相對於僑居王氏,紀家纔算是建康地主,是以位於烏衣巷的這座府邸占地也極其寬廣。步入此中後,便見水流潺潺彙入清潭,竹木欣欣頗得清趣,青石鋪就的石道盤曲蜿蜒,遙通一座木造閣樓,步行其間,彷彿置身於喧鬨山野,全不似繁華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