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這一席言語,批評了長房高低一乾人等,獨獨漏了柳氏。那柳氏同她鬥了半輩子,豈有聽不出來的事理?正要發作,卻聽夏春朝出談笑道:“嬸嬸這話確是不假,我們陸家高低,那裡有如許不孝的人呢?不獨老爺、少爺並女人,就是太太連我也是一樣的心腸。我進門晚,是這家裡的小輩。凡事都不懂不會,都是太太從旁指導。我不曉得的,太太都奉告我;我不會的,太太都提著我。若非如許,這家子還不知弄到個甚麼境地,那裡就能夠如許安安樂樂呢?”言罷,便走到柳氏身邊,恭恭敬敬的站了。
世人拾階而上,進入閣房,公然見陸賈氏正在床上臥著,柳氏在床旁相陪。看世人出去,柳氏當即起家。周氏先上來與老太太問安告惱,方纔與嫂子柳氏見禮。這妯娌向來不睦,現在當著婆母並小輩麵前,少不得對付一二。周氏先問了柳氏安好,柳氏也淡淡應了一聲。周氏又命兩個兒子上來拜見祖母並伯母,酬酢已畢,世人落座,寶蓮端了茶食上來。
陸賈氏曉得這陸諱文向來少言寡語,點了點頭,亦未幾言,隻向陸諍人問道:“諍人現在在家做些甚麼?婚事可定下了未曾?”周氏正等她此言,忙不迭道:“諍人還在學裡讀書,去歲院試這孩子考中了秀才。學裡先生誇他天賦極好,起家是指日可待的。以是,我家老爺也不叫他出去做甚麼謀生,現在還以讀書為業。”陸賈氏點頭道:“讀書也是個端莊行當,諍人將來若能高中,得個一官半職,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兒。”說畢,卻咳了幾聲。
陸賈氏甚是歡騰,向周氏笑道:“你瞧,這家裡就如春朝丫頭說的這般,高低敦睦,方有這紅火日子。”周氏討了個敗興兒,隻訕訕一笑,說道:“老太太這般說,那天然是如許了。我不過白說一嘴,倒叫老太太見笑。那人去給我報信兒時,我也啐了他一臉,就說怎會有如許的事。必是人傳的訛了,再不然就是蓄意肇事。我們如許的人家,那裡會生出這等事來。”
陸賈氏便向她笑道:“夏掌櫃來找你,必有閒事。你且去罷,不必隻顧在這裡立端方。”夏春朝得了這一聲,方纔解纜,向世人欠身辭職,往外去了。
這周氏在前走著,夏春朝因是長輩,便稍稍退後,並不敢並肩而行。陸諱文、陸諍人兄弟二人則又在厥後,陸諱文麵無神采,一字不發。那陸諍人在夏春朝以後三步之遙,瞧見前頭堂嫂身形姣好,不覺低下頭去,不想剛巧又見她行走之時,裙裾之間弓鞋微露。陸諍人瞄見那一抹翠綠,臉更加紅了,一雙眼睛也不知放在那邊為好。陸諱文在旁瞧出,低低斥道:“你如何?!休得胡思亂想!”陸諍人搖了點頭,隻垂首無聲。幸虧他這聲斥責聲量極低,夏春朝在前並未聞聲。
世人見狀,趕緊上前奉侍。寶蓮倒了一盞溫水,夏春朝接了疇昔,親身奉侍陸賈氏吃了。
周氏搶先向陸賈氏開口道:“自打年裡歸去,我內心便一向掛念著婆婆,總想著來過來存候,隻是家事繁忙,不得個餘暇。不想婆婆這又病下了,媳婦兒在家聞聲這動靜,焦的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諱文並諍人兩個孩子,也很惦記婆婆。故而媳婦本日特特兒帶了他們前來看望。”
少頃,那周氏又向陸賈氏道:“諱文的媳婦兒,今兒本是要一道來拜見老太太的。隻是我們都出來了,家中無人。再來她性子內疚,聽聞這裡人多,就不美意義來。隻叫我上覆老太太,說給老太太存候,不要笑話她不知禮數。”陸賈氏笑了笑,說道:“小孩子家冇見過世麵,原是常情,我卻怎會怪她?”說著,便看著陸諱文說道:“倒有一件,我們陸家傳到你們這輩人,到現在還冇個一子半女,香火大事卻不成等閒視之。勇哥兒受朝廷號令,比年在邊關不得返來,那也就罷了。你卻要同你媳婦兒好生相處,早見子息好為陸家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