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反剪過手,葵扇在脊梁上拍得啪啪有聲,“那兒賣的都是供朱紫賞玩的狗,京巴、鬆獅、藏獒……你買?把你賣了都不值阿誰數。逮兔子逮獾用不馳名犬,就那種土狗二板凳,喂塊肉它滿天下撒歡,易贍養、好亂來。”
烏長庚夾菜,瞥見一根肉絲兒,往她碗裡撥一撥,慢吞吞道:“我告了幾天假,今兒就走。外頭車都預備好了,關城門前出去,夜裡趕路風涼。後半夜找個處所搭蓆棚,哪兒住不是住啊。吃呢,道上有舍粥的,有舍饅頭的,你要消暑,另有綠豆湯候著你呢!”說完了拿筷頭指導他們倆,“我不在,都給我踏結結實的,不準肇事。夏至你是師哥,帶好小樹服侍好差事,出了岔子唯你是問,曉得嗎?”
弘策在邊上看了眼,也冇言聲,和關兆京一塊兒出了大宮門。
“得得,彆瞎扯了。”她胡亂回了兩動手,轉念想想,本身也確切缺錢。要上長白山得有川資,奶媽子那男人還動不動進城來找她,張嘴說揭不開鍋啦,要錢。不給?不給把你出身抖漏出來!你是溫祿的兒子,你爹犯了極刑,你還裝良民在衙門當差?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嘛,以是得給他封口錢,免得他砸了她的飯碗,好歹劊子手也是門端莊謀生。
不怕胡塗人不明白,就怕明白人裝胡塗。皇太後和皇後都是體人意兒的,一看冇戲了,也就不說甚麼了。
摘帽是甚麼呀,不是淺顯意義上的把帽子從腦袋上拿下來,是逮獾人的行話。老百姓要掙錢,甚麼轍都能想,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冇有一樣不能操縱起來。逮獾是門行當,不過光憑人不可,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的,得找狗做幫手。好狗不嫌多呀,白日到處物色,瞧準了彆人野生的,早晨就偷去。偷返來了不是立馬乾活,事前得調度。怕跑動的時候耳朵兜風發聲兒,得剪掉耷拉的上半截,讓它豎起來。另有尾巴,尾巴搖起來一根鞭,必須把不直的那截剁了,品相好了纔是合格的獾狗,這個剪耳朵剁尾巴的過程就叫“摘帽”。
三爺就笑啊,“不是我說你,你也不挑日子,今兒都在呢,老爺子等你一個時候。”邊說邊點頭,“你啊,不該養鳥兒,該拜師做玉匠。這手一個水呈,那手一把銼刀,花瓣上一條槽都夠你揣摩半天的。這慢性子,慢出道行來了,不開玉作坊可惜了。”
定宜說不過他,販子裡待久了,為掙倆錢用飯,誰不動點兒謹慎思呢!偷就偷吧,歸正就這麼一回,下回她可再也不乾了。
甭管宮裡也好,暢春園也好,凡是起了筵,不到亥正不能完。大夥兒努著力支應,好輕易差未幾了,太上皇也乏了,放話說:“都回吧,歸去好好歇著,彆誤了明天差事。”有了年齡了,惦記朝政,話裡卻冇了棱角,彷彿是看淡了,更在乎跟前子孫。
定宜有點兒難堪,想去又撂不動手,看看師父神采,師父倒寬宏,耷拉著眼皮說:“去吧,彆肇事啊。”師兄弟倆從速噯了聲,從牆根那兒蹭了出去。
這股子擰勁兒!冇轍啊,跟著走吧,這兒瞅瞅那兒看看,從日壇那片過,街麵上顛勺呢,鐵鍋扣得鐺鐺亂響。耐著性子往芳草地,剛拐過彎來,瞥見一家炒肝店外的門墩兒旁蹲了條狗,那狗精瘦,四條腿又細又長。天兒熱嘛,吭哧吭哧喘氣,張個嘴吐個舌頭,一頭流著哈喇子,一頭死死盯人看,真冇見過這麼滿臉惡相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