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夏去秋至。那日瑧玉自宮裡返來,卻對黛玉道剋日太妃不佳,教他明日去省;黛玉聞言倒有些驚奇,乃道:“我前些日子才往宮裡去,當日太妃娘娘另有說有笑的;如何現在便道身子不爽起來?”瑧玉道:“想來大哥之人,身子原弱些。況現在氣候轉涼,或是冒了風也未可知。本日我出來存候,太妃卻同我說悠長未見你,似是有些胡塗的風景了。現在宮中各嬪妃皆為之減膳謝妝,今上又命將宴樂俱免——”說至這裡,便頓了一頓,道:“不若你往宮裡住些日子,我瞧太妃倒是當真喜好你的。”
黛玉聞得瑧玉這話,雖未曾說完,卻也大略知是甚麼意義;一時不免感慨起來,乃點頭應了。瑧玉見他如此,乃欣喜道:“現在尚不知甚麼風景,你且不必如此。還是先清算東西是端莊;同阿姨那處也說一聲兒,外祖母那邊卻也需告一聲的。”一麵便教紫鵑雪雁等人替黛玉清算衣服;又遣人往各處去告。及至明日,便親送了黛玉往宮裡去。
及至二人歸去,陳氏便怒道:“老姑奶奶這話甚麼意義!他現在是賈家的老太君,如何又來管我們家的事!況這算得甚麼?家裡人往外去,倒把一個女兒放在彆人家,冇得教人嚼舌頭罷了;覷著倒似是我們容不下似的!”盧氏嘲笑道:“隻怕也不是他想管,倒是要將雲兒配與他家寶玉呢。”
陳氏聞得盧氏這話,倒有些無措,乃道:“現在我們卻怎生是好?”盧氏笑道:“怎生都好。反正那不是我們兩家的女兒;況老太君現在接疇昔養著,我們莫非不準不成?你是未曾聽得人家背後說我們兩個呢!”陳氏聽得這話,沉默無語,很久方道:“那就如許罷。反正我們兩家也未曾有女兒,不至壞了名聲;雲丫頭本身甘心如此,誰又能勉強了他去?”
隻是這此中密辛,迎春卻並不知很多,連同柳氏當日抱病之事,佳言也未曾同他說知;故而隻道佳言因非柳氏所出,是以同他不睦。現在既是柳氏教其不必來存候,便自往房中待著,也不往內裡來;不過身邊隻要繡橘等人時方下地走上一回。邢夫人因知他是裝病,也毫不擔憂,不過常往這邊來瞧他;柳氏也並不狐疑。臨時無話。
當下迎春這廂暫無彆述。那廂保齡侯史鼐又遷委了外省大員,不日便要帶了家眷去上任;因覺湘雲如本年紀也大了些,意欲要先與他定了婚事,再行往外去。屆時過個三五年,便可返來結婚。陳氏同盧氏如此議了,因湘雲現在正住在賈府,便籌議了往這邊拜見;誰知賈母聞言,卻道:“雲兒年紀尚小,況你們現在急著要往外去,天然倉促,那邊挑得甚麼好親來?況我也捨不得就教他往外去了。不若你們自去,我教他在我這裡住著,再漸漸挑一門婚事是端莊。”盧氏同陳氏聞言,也不好再說得,隻得告了一聲退出來了。
那外間乃是一間小書房;太妃常日無事,愛聽人讀書,是以此處倒有很多冊本。黛玉往那邊坐了,順手從書架上拿了一本《詩經》;正在看時,卻見一個宮人自內裡出去,低聲道:“平妃娘娘到了。”未幾時,便見一個女子,穿了一襲半舊的天青色襖子,頭上未幾幾件素銀金飾,搭著兩個宮人的手進屋裡來。
一邊宮人見黛玉麵色驚奇,便上來低聲道:“郡君不必擔憂,太妃娘娘剋日都是這般的。一時說著話兒,便睡疇昔了;睡未幾時卻又醒來,如此幾次;且請郡君先往外間安息,待太妃娘娘醒了,奴婢們再行來尋郡君不遲。”黛玉聞言,便點了點頭,起家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