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妃回宮,次日見駕謝恩,並回奏歸省之事,龍顏甚悅。又發內帑綵緞、金銀等物,以賜賈政及各椒房等員,不必細說。
寶玉聽了“出嫁”二字,不由又嗐了兩聲。正不安閒,又聽襲人歎道:“隻從我來這幾年,姊妹們都不得在一處。現在我要歸去了,他們又都去了。”寶玉聽這話內有文章,不覺吃一驚,忙丟下栗子,問道:“如何,你現在要歸去了?”襲人道:“我今兒聞聲我媽和哥哥商討,教我再耐煩一年,來歲他們上來,就贖我出去的呢。”寶玉聽了這話,更加怔了,因問:“為甚麼要贖你?”襲人道:“這話奇了!我又比不得是你這裡的家生子兒,一家子都在彆處,獨我一小我在這裡,如何是個結局?”寶玉道:“我不叫你去也難。”襲人道:“向來冇這事理。便是朝廷宮裡,也有個定規,或幾年一選,幾年一入,也冇有個長遠留下人的理,彆說你了!”
李嬤嬤又問道:“這蓋碗裡是酥酪,怎不送與我去?我就吃了罷。”說畢,拿匙就吃。一個丫頭道:“快彆動!那是說了給襲人留著的,返來又惹氣了。你白叟家本身承認,彆帶累我們受氣。”李嬤嬤聽了,又氣又愧,便說道:“我不信他如許壞了。彆說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這個值錢的,也是應當的。莫非待襲人比我還重?莫非他不想想如何長大了?我的血變的奶,吃得長這麼大,現在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活力了?我偏吃了,看如何樣!你們看襲人不知如何,那是我手裡調度出來的毛丫頭,甚麼阿物兒!”一麵說,一麵負氣將酥酪吃儘。又一丫頭笑道:“她們不會說話,怨不得你白叟家活力。寶玉還經常送東西貢獻你老去,豈有為這個不安閒的。”李嬤嬤道:“你們也不必妝狐媚子哄我,打量前次為茶攆茜雪的事我不曉得呢。明兒有了不是,我再來領!”說著,負氣去了。
寶玉聽了信覺得真,方把酥酪丟開,取栗子來,自向燈前檢剝。一麵見世人不在房裡,乃笑問襲人道:“今兒阿誰穿紅的是你甚麼人?”襲人道:“那是我兩姨妹子。”寶玉聽了,讚歎了兩聲。襲人道:“歎甚麼?我曉得你內心的原因,想是說她那那裡配穿紅的。”寶玉笑道:“不是,不是。那樣的不配穿紅的,誰還敢穿!我因為見她實在好得很,如何也得她在我們家就好了。”襲人嘲笑道:“我一小我是主子命罷了,莫非連我的親戚都是主子命不成?定還要揀實在好的丫頭才往你家來!”寶玉聽了,忙笑道:“你又多心了。我說往我們家來,必然是主子不成?說親戚就使不得?”襲人道:“那也班配不上。”寶玉便不肯再說,隻是剝栗子。襲人笑道:“如何不言語了?想是我才冒撞衝犯了你,明兒負氣花幾兩銀子買她們出去就是了。”寶玉笑道:“你說的話,如何叫我答言呢?我不過是讚她好,正配生在這深堂大院裡,冇的我們這類濁物倒生在這裡。”襲人道:“她雖冇這造化,倒也是嬌生慣養的呢,我姨爹、姨孃的寶貝。現在十七歲,百般的嫁奩都齊備了,來歲就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