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芸出了榮國府回家,一起考慮,想出一個主張來,便一徑往他母舅卜世仁家來。本來卜世仁現開香料鋪,方纔從鋪子麵裡來,忽見賈芸出去,相互見過了,因問他這遲早甚麼事跑了來。賈芸笑道:“有件事求孃舅幫襯幫襯。我現有一件要緊的事,用些冰片、麝香利用,好歹孃舅每樣賒四兩給我,八月裡按數送了銀子來。”卜世仁嘲笑道:“再休提賒欠一事。前兒也是我們鋪子裡一個伴計,替他的親戚賒了幾兩銀子的貨,至今總未還上。是以我們大師賠上,立了條約,再不準替親朋賒欠。誰要錯了這個,就要罰他二十兩銀子的東道,還趕出鋪子去。何況現在這個貨也短,你就拿現銀子到我們這類不三不四的小鋪子裡來買,也還冇有這些,隻好倒扁兒去。這是一。二則你那裡有端莊事,不過賒了去又是混鬨。你隻說孃舅見你一遭兒就派你一遭兒不是。你小人兒家很不知好歹,也到底立個主意,賺幾個錢,弄得穿是穿吃是吃的,我看著也喜好。”
且說賈芸出來見了賈璉,因探聽可有甚麼事情。賈璉向他說:“前兒倒有一件事情出來,偏生你嬸孃再三求了我,給了賈芹了。她許了我說,明兒園裡另有幾處要栽花木的處所,等這個工程出來,必然給你就是了。”賈芸聽了,半晌說道:“既是如許,我就等著罷。叔叔也不必先在嬸子跟前提我今兒來探聽的話,到跟前再說也不遲。”賈璉道:“提它何為麼,我那裡有這些工夫說閒話兒呢。明兒一個五更,還要到興邑去走一趟,需恰當日趕返來纔好。你先去等著,後日起更今後你來討信,早了我不得閒。”說著便回前麵換衣服去了。
且說賈芸偶爾碰了這件事,心中也非常罕希,想那倪二倒公然有些意義,隻是還怕他一時醉中慷慨,到明日更加的要起來,便如那邊,心內躊躇不決。忽又想道:“無妨,等那件事成了,也可更加還他。”想畢,一向走到個錢鋪裡,將那銀子稱了稱,十五兩三錢四分二厘。賈芸見倪二不扯謊,心下更加歡樂,收了銀子來至家門,先到隔壁將倪二的信捎了與他娘子曉得,方回家來。見他母親身在炕上拈線,見他出去,便問那裡去了一日。賈芸恐他母親活力,便不提及卜世仁的事來,隻說在西府裡等璉二叔的來著問他母親吃了飯未曾,他母親說:“已吃過了,給你留了飯在那邊。”叫小丫頭子拿過來與他吃。那天,已是掌燈時候,賈芸吃了飯清算安息,一夜無話。
見了賈赦,不過是偶感些風寒,先述了賈母問的話,然後本身請了安。賈赦先站起來回了賈母話,次後便喚人來:“帶哥兒出來太太屋裡坐著。”寶玉領命退出,來至前麵,進入上房。邢夫人見了他來,先倒站起來,請過賈母安,寶玉方存候。邢夫人拉他上炕坐了,方問彆人好,又命人倒茶來。一鐘茶未吃完,隻見那賈琮來問寶玉好。邢夫人道:“那裡找活猴兒去!你那奶媽子死絕了?也不清算清算你,弄得黑眉烏嘴的,那邊像大師子讀書的孩子!”
見過賈母,出至內裡,人馬俱已齊備。剛欲上馬,隻見賈璉存候返來了,正上馬,二人劈麵,相互問了兩句話。隻見中間轉出一小我來,“請寶叔安”。寶玉看時,隻見此人容長臉,長挑身材,年紀隻好十八九歲,生得實在斯文清秀,倒也非常麵善,隻是想不起是哪一房的,叫甚麼名字。賈璉笑道:“你如何發楞,連他也不認得?他是後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兒子芸兒。”寶玉笑道:“是了,是了,我如何就忘了。”因問他母親好,這會子甚麼活動。賈芸指賈璉道:“找二叔說句話。”寶玉笑道:“你倒比先更加出挑了,倒像是我的兒子。”賈璉笑道:“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歲呢,就替你作兒子了?”寶玉笑道:“你本年十幾歲了?”賈芸道:“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