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夫人點頭,道:“錢憲章自他叔父起便偏疼史傳。錢詠珊學問甚好,他也不壞。那日他與黃肅並餘伯韞來家,雖隻略談一談,已見學力,年事又輕,無怪程睿秋也恭敬他。”一時又道,“提到餘伯韞,我倒想起來,說客歲中秋他接到鬆壑書院山長手書,躊躇兩月,終是年前辭了這邊的館,回湘西故鄉去,但是?”
兩人就此分頭,一個由管事、小廝們伴著,自熟門熟路往書房,一個楊正林親身引著,往內宅行去。章回笑:“又勞動楊叔。”問道,“姑祖母身子好?大伯父近一貫可還繁忙?”
章太夫人頓時笑起來:“三四分便不錯。帖經墨義、策論八股、詩賦論卷,經籍都是立心立意的底子,最要緊不過的。”因而問:“我記得你那書院裡頭,《詩》經、《書》經是程睿秋的講授?”
卻說章回往尚書府裡去了手書,稟告回常州諸事,次日便有黃府管事帶了小廝、車馬到書院,先到黃肅黃雁西處請他上車,然厥後迎章回,師生兩個一道往中正街青塘的黃府。
章太夫人聞言也笑起來,說:“我竟忘了這老兒最會和稀泥。”再問,“如此,《白虎通》也是程睿秋來講了?”
楊正林賠笑道:“誰說不是?老爺自被派了現在這差事,雖說人是從京師回到了南邊,但勘河道、驗塘基,逐省逐縣,三天兩端便要在外,到家的時候竟反倒比在京裡時還少。老太太如何不心疼?隻老爺的脾氣,最是當真,一點兒錯也不能容,旁人再也不敢勸。”
才進門,便有大管事楊正林來,先對黃肅行告禮說:“肅大爺安。二老爺已在書房掃榻煮酒相待。”其次對章回笑道:“問表少爺的好。老太太一早就催問,請到家就往屋裡去。”
章太夫人大笑,說:“他敢!我的孃家侄孫,他的師門嫡嗣,動你一個手指,有的是人活嚼了他。”
章太夫人笑著點頭,重又對章回說:“看你這大伯母,若這脾機能與你兄弟勻上幾分,我便甚麼苦衷都冇有啦!”說著,表示章回坐近到身邊。先說了些轉致問安、常日起坐等平常言語,章太夫人道:“聽你伯父說,明春你該要了局,可有掌控?這兩三年裡學院應也教了很多,先生們可把該講的都講過?”
章回尚未答覆,章太夫人已笑道:“好個幸哥媳婦,好個知心親孃,回小子才登門,你便派了他差!你也說象兒的麪皮頂板硬,偏叫他表兄去揉搓,那裡有如許做人伯孃的!”
章迴應了,轉向黃肅說:“待拜見過姑祖母,再去與二叔見禮,陪叔父、教員說話。”
章太夫人笑道:“昨兒得你書便非常歡暢。今兒一早打發人去接,幸哥兒還說我性急、派得人早了,成果也到這時纔到。可見這早纔是必須的。”
章回笑道:“都是老太太慈愛。隻歎侄孫兒一無飛鳥之資質,脅下生不出雙翼,二無那猴行者之本事,也不好一個筋鬥翻來,讓姑祖母久等啦!”
章太夫人聞言立時笑罵:“胡說!你那朋友可不就是。小小年紀便整天價肅著一張臉,也不嫌累的慌。總算他跟回小子表兄弟兩個投緣,湊一起能說能笑,活似變了小我一樣。”
這時王夫人走出去,聞聲話尾,忙說:“老太太要活嚼了誰?恰好纔剛莊子裡送來了兩筐好薑蒜,配上自家調的鹹甜醬、滾燙燙香油炒的辣子,最合口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