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決計保持的規矩間隔正在分崩離析，就像他領口第二顆銅鈕釦不知何時落在了她旗袍的盤扣間。

"周樹聲是你......"

周雲帆的掌心覆上她顫抖的肩胛，體溫透過濕黏的旗袍通報過來。

影象宮殿裡那枚翡翠扳斧正在溶解，赤色波紋中浮出注射器上的德筆墨母。

他們踏出報館時，黃包車伕的車鈴在梧桐蔭裡晃成虛影。

尾音俄然溶解在對方突然切近的體溫裡。

那些冷硬的表麵俄然變得活潑，她瞥見他眼尾有道幾近淡不成見的疤痕——與她影象中某個暴雨夜的槍傷位置完整重合。

祁夢蝶捏著糖紙的手停在半空。

"嚴第宅的排水體係直通英租界。"周雲帆將菲林塞進她攥緊的掌心，喉結掠過她濕漉漉的耳垂，"但我們要先回光啟路76號。"

晨光透過彩色玻璃糖紙，在他側臉投下細碎的光斑。

當週雲帆為她拉開車門時，她重視到他扶在車框上的左手小指缺失了半截——與影象宮殿裡某個血淋淋的畫麵完美堆疊。

"胡先生無妨轉告貴店主，"周雲帆的槍管隔著衣料頂住對方後腰，"榮昌藥房的阿司匹林，可比不上南京路上的德國拜耳。"

周雲帆扯出個慘白的笑，變戲法似的從儀錶盤摸出銀質酒壺。

雪佛蘭重新策動時，他狀似偶然地將病曆卡塞進她握著的糖紙裡，"那邊有座民國六年建的圖書館。"

"易容藥水的副感化？"她的指尖懸在傷口上方顫抖。

胡記者下認識回身的頃刻，少女纖白的手指已撫過被菸頭燙穿的報紙，焦痕邊沿的鋸齒狀缺口完美符合菲林盒上的紫藤斑紋路。

這個底子不存在的日期現在正躺在檔案室捏造的報紙上，墨跡裡還摻著胡記者指甲縫的油墨。

影象宮殿轟然敞開，翡翠扳指的仆人正將一樣色彩的液體注入嘗試兔靜脈。

祁夢蝶俄然奪過酒壺猛灌一口，烈酒灼燒著將影象宮殿最後那層紗幔焚成灰燼——戴著翡翠扳指的手，正在病曆卡署名欄蓋上鋼印。

當他用西裝下襬裹住那疊報紙時，祁夢蝶嗅到了繃帶下的血腥氣混著佛手柑香——那是他易容成嚴司令副官時用的古龍水，現在卻沾著排水管道的腐臭。

仲春三旬日。

"你比南京特訓班最優良的暗碼員還要靈敏。"他的氣味掃過她顫抖的睫毛，俄然從懷裡摸出個錫紙包，"榮昌藥房的陳皮糖，能壓住血腥味。"

"去霞飛路221號。"周雲帆俄然坐直身子，將染血的繃帶重新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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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包車拐進法租界時，祁夢蝶的指甲已經將菲林盒壓出新月狀的凹痕。

祁夢蝶的指甲深深掐進菲林盒，那些被強行喚醒的影象殘片仍在顱內衝撞。

她剛要開口，後腦俄然炸開的劇痛讓她咬破了舌尖。

車輪碾過電車軌道時，周雲帆俄然悶哼一聲。

"兩位要找民國二十三年三月的社會版？"胡記者從排字機後探出半張臉，金絲眼鏡滑到蒜頭鼻尖，"哎喲不巧，前日老鼠咬壞了裝訂線......"

"周先生！"她俄然指著窗外掠過的黃包車驚叫。

祁夢蝶被壓在生苔的管壁間，濕透的旗袍下襬纏住他的軍靴，那些尚未破譯的摩爾斯電碼跟著水紋在她慘白的臉上明顯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