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錫琮忙抬首,道,“日前西寧藩司幾位護國法師覲見,不是已將謊言廢除,周氏命理並無入主中宮之說。若非如此,臣不敢對皇上表白心跡。臣雖愚魯,也毫不敢覬覦本該是儲妃的人選。”
皇後垂下雙目,沉默很久,輕笑道,“以是皇上日前調派蔡震為馮長恩副將,本來是怕他老得太快啊。”天子哈哈一笑道,“你的耳報神更快,火線不過戰事方出,便有八百裡加急遞至柔儀殿中。朕的梓潼一貫心明眼亮。”話雖如此說,麵上卻並未現出一絲不悅之色。
天子嗯了一聲,點頭道,“你也曉得她原是朕預備賜給太子的,皇後也很看重她。”略一停頓,望了他,道,“朕這般說,你還要對峙心中所想麼?”
李錫琮抬開端來,目光落在天子胸前五爪蟠龍紋上,神情似害羞臊,似帶怯意,躑躅很久,方低聲答覆,“臣隻是感覺,周氏麵貌瑰麗,雍容高華,以是心生神馳,如此輕浮孟浪言語,安敢坦呈禦前,請皇上千萬寬恕臣,一時色令智昏。”他說罷已將頭深深垂下,身子悄悄顫了兩顫,顯見已是實足慚愧難當。
天子笑了笑,漸漸問道,“你緣何心儀周氏元笙?可情願與朕言說?”
成恩驀地一激靈,垂首想了半日,終是緩緩點頭,又見劈麵垂垂有人行來,隻得按下心中所慮,閉口不語。半晌,轉首望向身畔少年親王,倏然看到他襆頭之上寥落的一朵素白櫻花,襯著他如琢如磨的冷冽側顏,雖令其人更添風騷,卻也於不知不覺間令那花瓣感染了多少堅剛之氣。
李錫琮雙目望地,驀地聽到那聲孩子,心內直感覺萬般好笑,又到底冇法在此時現在發笑,隻好抿嘴不言,深深點頭。
李錫琮行過禮,起家後還是侍立一旁。天子指著麵前鋪綴茵褥的石凳,道,“坐罷。”李錫琮略遊移了一下,天子已抬首望他,笑問道,“如何,你剋日又騎馬騎得腿腳倒黴索,坐不下去?”
李錫琮沉默,少頃低聲道,“皇上不信我,不信馮長恩,不信周薛兩姓,也一定肯信太子。方纔已提點過,今後隨我去之藩的人裡頭要有他的人。一樣,馮長恩身邊也必然要有他的人。若不是馮長恩主動請旨,遷蔡震為其副將,他則不必然會成績我和周氏的婚事。他警告我提放馮長恩,這話反過來也必將對馮說過。”說到此處,不由冷冷一曬,道,“天心聖意,至此你該明白一些了罷。”
天子聽他說的明白,且句句切中本身心機,便點了點頭,道,“好,朕放心將邊塞交給你。朕會從兵部選出些有曆練的人才,著你帶去燕地,今後輔你管理藩司。望你勤懇,旁的話朕也不必再說,你一貫是個費事的孩子。”
成恩在心底無聲輕歎,也不知那自在舒暢的日子,於身畔少年而言,何時才氣到來。
李錫琮承諾了一句是,站起家來。天子見他不再落座,也懶得安慰,淡淡道,“你能同朕說內心話,朕很歡暢。你的藩地在燕,燕地屬國朝北境關隘,數十年間邊疆戰事不竭,其間多有賴於馮長恩鎮守之勞。你就藩以後,燕地便更多了一重保障。須知廉頗也有老的一日,你五哥的江山還要靠你替他好都雅顧——這原是祖宗立下宗室鎮藩的初誌。”
帝後二人再度相視而笑,可惜那笑容裡並冇有太多溫度,這是互換了前提,兩邊各退一步所能達成的最好成果,相互情意相通,心知肚明,便能夠疏離有度,冠冕堂皇的笑上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