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華凝練,玉宇廓清。周元笙命人置了一桌菜肴,兼有各色果品佳釀,與彩鴛安閒談笑對飲,不過斯須的工夫,已是臉泛紅霞,星眸溢彩。
淩晨天氣未亮,周元笙便被凍醒,閉著眼向外挪了挪,身下卻還是一片冰冷。腦中頓時腐敗過來,阿誰渾身散著熱氣的人底子不在身畔,他昨夜是摔門而去的。
梁謙直起家子,含笑道,“中秋將近,因本年宮裡裁奪用度,免了宮宴,著各處宗親於府內自行過節。我們王府如何預備,該置哪些物事,還請王妃示下,臣也好動手去辦。”
一整日的風景,周元笙都呆在上房看書臨帖,手眼皆在紙筆之上,心神耳意卻留在紙筆以外,偶爾聽得內裡有腳步聲響起,一顆心便忽悠悠地提了上來,一口氣懸在半中間。待到門被推開了,又趕緊裝出一副渾不在乎的冷酷模樣。隻是出去的人,再不是內心頭想的那小我。不過如是幾番,她心氣也便散了去,不免澀然想起,那人走路向來是輕巧的悄無聲氣,又何嘗能讓人捕獲到一星半點陳跡。
梁謙怔了怔,未曾想到她會這般推搪,再顧其麵色,卻已不複剛纔的嬌態,一派嫻雅中正透出聰明的不滿。他猶疑半晌,便即明白過來。本來倒是為昨夜李錫琮歇在外書房之故。
梁謙退出屋子,腳步聲漸遠。彩鴛方從屋內轉出,抿嘴笑道,“女人這招算甚麼,敲山震虎?隔山打牛?就不曉得這梁總管是不是個費事的,萬一添油加醋起來,這話傳到王爺耳朵裡,可就變了味道了。”
梁謙腳步一頓,回過身來,道,“王爺夙來不好杯中物,是以並未曾備下很多,不過積年犒賞的藩司貢酒還是有些。您要哪一類,臣這就去預備。”
周元笙回身進了房中,獨自去榻上盤膝而坐。分歧於兩三日前,本日是中秋佳節,現在又已月出東鬥,卻還是不見那人呈現,她臉上便有些掛不住,連帶說話亦冇了好聲氣。
晌午過後,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西風漸勁,濕冷一片,房內更現出瑟瑟涼意。周元笙雙手已不離袖爐,麵前那頁書攤開了有半晌也懶得翻上一翻。忽聽得簷下有收傘的聲響,心跟著一跳,忙端坐案前,垂下雙目。
梁謙忙欠身道,“臣不敢非議王妃。依您叮嚀辦就是,隻是……”望著周元笙,含笑問道,“要不臣尋些出來,也給王爺送去,這天兒,確切是冷得忒快了些。”
隻是袖爐中香炭燃儘,火也滅了,周元笙好輕易捂熱的手指又垂垂涼了下來,聽著廊下點點滴滴的雨聲,隻感覺好不沉悶,好不愁人。
彩鴛喝了幾杯,便感不支,因起家走到窗下,推開一扇窗子,抬頭望了一刻圓月。正要感慨徹夜景色,俄然看到庭中梧桐下立著一小我,身著青色道袍,背影超脫矗立,定睛再看,可不恰是那寧王李錫琮。
周元笙抬起眼,見是總管梁謙,隻得點頭淡笑道,“梁總管好,有事麼?”
彩鴛聽著這般負氣的話,愈發想笑。待要安慰兩句,又想起這或許是年青伉儷間相處的情致,人家自有敦睦和好的一天,也就掩袖一笑,不再多言。
周元笙隻盯著袖爐上的斑紋,看了半晌,才笑笑道,“不必了罷,王爺身子健朗,一貫體熱,隻怕用不大上。總管還是心疼心疼我,一小我在這屋子裡冷得翻不動書,提不起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