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瞥見他兩道墨黑的劍眉擰在一處,繃緊的頜骨處俄然微微崛起一塊,她曉得他是在咬著牙,他在活力。可究竟甚麼話令他如此犯難也毫不肯訴諸於口,她不懂,也不想在現在弄懂。
周元笙不由撲哧一笑,益發著意盯著他看,到底未曾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哭過的陳跡,連雙目皆是吵嘴清楚如常,不帶一點泛紅的腫脹。看來隻一炷香的工夫,他又變回了疇前的模樣,半真半假,虛真假實。
周元笙被他握了一會,很有些享用這般感受,驀地感覺身子一暖,他已側身靠在了她懷裡,頭枕在她雙膝之上,一張臉倒是緊緊地往她懷裡蹭。
很久無話,周元笙好輕易平複氣味,想要將此處氛圍略做和緩,忽聽他淡淡說道,“我另有事,王妃請便罷。”她臉上倏然湧上一陣*之感,像是被人劈麵攉了一掌,心內倒是一陣寒涼,似結了嚴霜,冷得五臟六腑都抽作一團。
厥後數日,周元笙一麵批示王府中人盤點清算行裝,一麵留意察看李錫琮的容止,垂垂髮覺他雖粉飾得極好,卻仍會在無人處間或透露一絲悵惘,也不知那是因去國而感慨,還是因牽念如嬪而動情。但因著偶爾的一記蹙眉,倒也令她心內生出幾分柔嫩,順帶將早前那點怨怒漸漸抵消。
李錫琮凝眉半晌,便已斂了麵上笑容,問道,“此話怎講?”周元笙滿心不屑,卻也揣著一分猜疑道,“你已有些光陰未曾她了罷,也不體貼她現在病勢可有好轉?”
翌日一早,已到出發吉時,周元笙輕裝簡服,正預備與李錫琮各自登車,卻見內臣上前稟道,太子妃殿下前來送行。
李錫琮擺首一笑,道,“冇有。”看了看她,又笑道,“我怕你一小我感覺冷。”說著,已自但是然地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她心下一驚,便狐疑他是在哭。這動機立時讓她舉手無措,抬起手來想要撫他的背脊,停在半空又落不下去,到底緩緩垂在了他鬢邊,這一沾不要緊,才知他頭上已冒了很多汗,想來還是剛纔策馬的原因。
她又好氣又好笑,也不是冇見過他賴皮的模樣。甚麼給她取暖,不過是好聽的說辭,“你到底來做甚麼?”她推著他問。
周元笙無法攤手,隻感覺他並不循分的動來動去,低頭看時,見他臉掩在衣服裡,卻並未曾大動,隻是肩頭微微有些發顫,連帶著肩胛處亦跟悄悄聳動。
二人相顧對視,趕快迎上前去。隻見周仲瑩隻帶了隨身侍女,自車中下來快行數步,一把扶住待要施禮的周元笙,輕聲道,“姐姐不成,我本日是來相送,姐姐若還與我施禮,便是和我生分了。”
周元笙不滿他這般冷酷態度,也未及多想,便道,“旁人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已問過,大略也曉得一些。我之前對你講過,你愛喜好哪個女人,就喜好哪個女人,我不乾與,隻是不該瞞著,須得叫我曉得。”
說著,又與李錫琮相互見禮。姐妹二人聯袂相談數語,周仲瑩便含笑對李錫琮,道,“我還是依姐姐這頭的端方,喚一聲姐夫。姐姐現在可就交給姐夫了,還請姐夫務必誠懇相待,悉心照拂。若今後有需求之處,姐夫不便與旁人言說的,亦可對我直言相告。他日進宮,我會常去儀鳳閣中看望如嬪娘娘,亦會將娘娘近況修書奉告姐姐姐夫。還望姐夫勿覺得念,保重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