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知吾心,生不得同室,死亦不得同穴,大憾。故吾身後,願以火化身,奉於家中。若來日得幸,便與其同葬。若不得,就擇一朝北之處而放。
我漸漸走到孃的床前,她溫馨的睡著,穿戴緋紅色繡百喜字錦衣,我從未見她穿過這件衣服,或許是她嫁給爹那天的喜衣吧。梳著少女的雙環髻,發間一支銀釵,是很老的款式了。桌上一張泛黃的宣紙,金碎花底,是那首《奴帶笑》,是他寫給她的那首《奴帶笑》:“長安一夜萬花開,偷摘與奴戴,瓊液共飲,坐看織女牽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搖,人較花兒嬌,垂首低顧,此生莫相負。”
淺芽微吐,紅絲絛絛,風吹嫩草香,燕銜花兒忙。此時在我眼中卻冇有半分高興。感時花濺淚,恨彆鳥驚心。我那北方的親族正遭慘運,而我和娘卻在這,隻能暗自落淚。又想到娘,君當作盤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盤石無轉移。而現在,卻無法於家屬,無法於出身,倒是南北相分,陰陽兩隔。
我正凝睇著遠處的天,身後傳來一陣步子。我轉頭,是安生。他見我臉上掛著淚,微微有些驚奇,躬下身子,低聲道:“蜜斯。”我道:“安生哥起來吧,方纔不謹慎讓灰濛了眼睛。”他神采放鬆下來,道:“春季這內裡多是楊花柳絮,蜜斯若無事,還是回房歇著吧。”
平生開闊,無所負者。然,貞兒,今孃親卻要有負於你。塵凡已逝,了無惦記。唯汝,吾實在放心不下。可情之於深,不得已。
萬昀是汝母舅之子,雖*財,卻也能夠拜托。待吾身後事畢,你便在白日內嫁與他。吾畢生積儲全放於枕邊匣中,汝本身保管,切莫交予萬昀和他娘。吾為汝所想,也隻能如此。
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海仙時探芳叢,倒掛綠毛幺鳳。素麵常嫌粉?穡?醋輩煌蝕膠臁8哢橐閻鶼?瓶眨?揮肜婊ㄍ?巍?p>
靜坐到天明,我叫瓊奴去請了忠叔來安設孃的後事。我喚婢女取了麵軟凳,坐在孃的房門口,取出袖中一封信。這封信是我在孃的枕邊找到的,她用紅蠟封好,上麵寫著“吾兒慕貞親啟”。
瓊奴在門外守著,見我出來,喚了聲蜜斯。我點頭算作應對,朝她道:“晴和了。”她道:“是。”我道:“陪我逛逛吧。”
洗梳完,我略飲了口茶,心下惦記取娘,就和瓊奴道:“隨我去夫人那。”兩人正籌辦起家,就瞥見一個婢女倉促忙忙朝這邊跑來。瞥見我,忙止住腳步,喘著粗氣,帶著哭腔跪倒道:“蜜斯,蜜斯,不好了,夫人他殺了。”
一柄酒壺下,另有一張宣紙,我走近,清秀的字體,“與子偕老”,與子,偕老。這是她給他的承諾吧。宣紙旁另有一個承擔,我忍著心中的痛苦,翻開來看,內裡是幾張銀票和些散碎銀兩。他給她的東西,她都是視若珍寶,從未動用過。頓時淚如雨下。
醒來時,已是早晨。屋內隻要瓊奴,她扶我起來,輕聲道:“我把他們都喊出去了。”我衝她一點頭,表示謝意,道:“我想靜一靜。”她聽我這麼說,輕掩了門,退了出去。
萬芙兒遺言”
他拿來的,是上好的花雕。他取出兩個杯盞,欲給我斟上。我道:“不必如此費事。”他聽了我的話,朝我一笑,取了一罈,揭了酒封遞與我,道聲:“請。”然後又遞給瓊奴一罈。我接過,灌了一口,道:“對酒當歌,人生多少。”一罈酒飲儘,我微有些醉意,向安生問道:“安生哥,若你愛上了個女子,卻無法世俗而冇法和她在一起,你該如何辦?”他冇有思考,回道:“我便是拚了命,也要和她在一起。”我聽後,一哂,道:“世事並非那麼簡樸,割愛而去,以畢生去相忘。怕纔是最無法的。”瓊奴悄悄的聽著,她曉得我內心的痛。三人舉壇共飲。我又問道:“如果你爹遭奸人所害,蒙冤而死,你又會如何?”他冇有想到我會問這個,想了會,道:“我也會拚了命去為嫡親報仇。”我舉起酒罈,灌了一大口,微微辛辣的酒水順喉而下,沉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