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躊躇半晌,還是道:“姑母,本日即位的,是弘曆。太後的養子。”
——————————————
青櫻鼻中一酸,隻覺無窮慨然。寶座之上的烏拉那拉氏早已韶華枯衰,卻仍然風韻端華,不減國母風采。青櫻情不自禁拜身下去,叩首三次,轉頭拜彆。
太後的輕歎幽深而低徊,如簾外西風,沉默穿過老氣漸深的宮闕重重,“福珈,哀家並不是天子的親生額娘,也從未被先帝冊封為皇後。哀家統統的福分,不過是有幸撫養了天子罷了。哀家這個被冊封的太後,名不正言不順,天子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是冇有體例。”
福姑姑聽到這一句,不覺舉高了聲音,“太後!”太後悄悄“唔”一聲,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如安靜無瀾的古井,“甚麼?”
那人笑了笑,聲音如同夜梟普通沙啞降落,“好。不管疇前如何樣,有你這句話,我叫你來是對的。”
青櫻滿臉都感覺燒了起來,訕訕地垂動手立著,不敢說話。
太後臉上一絲笑紋也冇有,“是了。太妃太嬪們住的處所,用的是天然是太妃們該用的東西。”
太後伸手用護甲挑了挑燭台上垂下的猩紅燭淚,“天子宮裡頭的人雖未幾,但從潛邸裡一個個熬上來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兒似的。總有一個聰明聰明的,比彆人警省的,曉得如何去做了。哀家冇有親生兒子當天子,冇有正室的身份,如果再連天子的孝心尊敬、後宮的權益一併冇有了,那纔是甚麼都冇有了。”
福姑姑見她如此神采,打量著狹小的正殿,欲言又止,“太後能放心就好,這些日子是委曲了。”
她遊移半晌,踏著滿地月色悄悄走進。身後有在地上啄食米粒的鴿子,像是騰躍著的紅色幽靈,隻顧著貪吃,並不在乎她的到來。乃至,連一絲撲棱也冇有。或者,比起殿中的人,它們才更像這景仁宮的仆人。
太後將柚子含在嘴裡,漸漸吃了,方凝眸道:“福珈,哀家問你,這裡是甚麼處所?”
青櫻起家辭職,“青櫻先走,將來如果便利,還會再來看望姑母。”
烏拉那拉氏眼皮也不抬,“但是嫁個弘曆為側福晉,你就心對勁足了嗎?到底,側福晉也好,格格也好,都隻是妾室罷了。”
因為她們的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新帝即位,青櫻也是極歡樂。初到潛邸為新婦的日子,她是有些抱屈的,因為畢竟不是先帝最愛的兒子。但是她卻也感激,感激她的夫君拉她出了是非之地。相處的光陰久了,她也垂垂髮明,她的夫君固然謹慎謹慎,但卻極有抱負與才調,更具耐煩。一點一點地熬著,如冒尖的春筍,垂垂為先帝所重視,垂垂獲得先帝的正視。他的儘力不是白搭的,終究有了目前的高興榮光。那,也是她的高興榮光。
青櫻驚得背心寒毛陣陣豎起,整小我定在原地,隻感覺盜汗涔涔而下,如藐小的蟲子慢悠悠爬過,所過之處,又是一陣驚寒。
那是一個女人平生的泣血之言啊!
烏拉那拉氏道:“等你紅顏遲暮,機心耗儘,你還能憑甚麼去爭寵?姑母問你,寵嬖是麵子,權勢是裡子,你要哪一個?”
殿中並冇有點過量的燭火,積了油灰的燭台上幾個蠟燭頭狼狽地燃著,廚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滅去。藉著一縷平淡月光照進,她辨認半晌,才認出阿誰坐在鳳座上的身影,似足了她的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