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鼻中一酸,隻覺無窮慨然。寶座之上的烏拉那拉氏早已韶華枯衰,卻仍然風韻端華,不減國母風采。青櫻情不自禁拜身下去,叩首三次,轉頭拜彆。
壽康宮裡靜悄悄的。太妃們哭了很多日也儘累了,統統的昔年情義恩寵,跟著淚水,也都殆儘了。餘下的日子,也是活在繁華影裡,然後那是數得清的繁華,望不儘的深宮離離,孤單孤清。
阿箬候在長街深處,本是焦心得如貓兒撓心普通,見青櫻出來,才鬆了一口氣,“小主,你終究出來了。”
烏拉那拉氏乾脆地笑了一聲,冷道:“我雖老了,你還年青,這纔是最要緊的。”
她遊移半晌,踏著滿地月色悄悄走進。身後有在地上啄食米粒的鴿子,像是騰躍著的紅色幽靈,隻顧著貪吃,並不在乎她的到來。乃至,連一絲撲棱也冇有。或者,比起殿中的人,它們才更像這景仁宮的仆人。
太後安靜地睜眸,伸手撫著紫檀小桌上暗綠金線繡的團斑紋桌錦,淡淡道:“你跟了哀家多年,天然冇有甚麼講錯不講錯的處所。隻是哀家問你,向來後宮的女人熬到太後這個位子的,是憑著甚麼福分?”
太後的輕歎幽深而低徊,如簾外西風,沉默穿過老氣漸深的宮闕重重,“福珈,哀家並不是天子的親生額娘,也從未被先帝冊封為皇後。哀家統統的福分,不過是有幸撫養了天子罷了。哀家這個被冊封的太後,名不正言不順,天子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是冇有體例。”
青櫻推開沉重的雕花紅漆大門,宮室裡立即披收回一股久未補葺打掃的灰塵氣味,嗆得她掩住了口鼻。
青櫻轉動手指上的琺琅貓眼晶護甲,那貓眼晶上瑩白的流光一漾,像是躊躇不定的一份心機。青櫻遊移著問:“如何?”
晚膳時青櫻情不自禁地叮囑了廚房多做了兩道天子愛好的小菜,固然明知如許的夜裡,天子是必然不會在後宮用膳的,前朝有著一場接一場的大宴,那是天子的歡樂,萬民的歡娛。但是她看著那些他平日所喜好的菜肴,也是歡樂的,彷彿她的情意陪著他普通,老是在一塊兒。
東一長街的絕頂,過了景仁門,往石影壁內一轉,就是景仁宮。角門邊早有宮女候著,見她來了也隻是一聲不問,開了角門由她出來。阿箬天然是被留在外頭了。青櫻走進闊朗的院中,看著滿壁熟諳的龍鳳和璽彩畫,眼中不由得一熱。
烏拉那拉氏道:“等你紅顏遲暮,機心耗儘,你還能憑甚麼去爭寵?姑母問你,寵嬖是麵子,權勢是裡子,你要哪一個?”
青櫻無言,“太後冇有說如何措置姑母。姑母放心避居一些光陰再說吧。”
青櫻有些懵懂,烏拉那拉氏看她一眼,並不睬會,持續道:“後宮當中,大家都想有所得,不肯有所失。但是青櫻,你要明白,當一小我甚麼都能夠捨棄之時,纔是她真正無所害怕之時。”烏拉那拉氏非常唏噓,“我的錯失,就是過分於在乎後位,在乎先帝的情分,纔會落得如此境地。”
殿中並冇有點過量的燭火,積了油灰的燭台上幾個蠟燭頭狼狽地燃著,廚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滅去。藉著一縷平淡月光照進,她辨認半晌,才認出阿誰坐在鳳座上的身影,似足了她的姑母。
那是一個女人平生的泣血之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