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眉毛微微一揚,和緩笑道:“意歡,還不謝恩?”
天子執過她手,相看不厭。卻見天子身邊的小寺人進保一臉惶然地急倉促出去,打了個千兒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冷宮走水了!”
太後眼底精光一閃,和言道:“哀家放她在身邊,能調教的不過是端方罷了。心機,還是她本身的。”
太後眉心微微凝了一絲笑色,緩緩道:“合不應時宜,哀家說了不算,天子說了纔算。”她凝聲道:“這丫頭是侍郎永綬之女,滿洲鑲黃旗人,出身亦算貴重。”
天子側首笑道:“皇額娘經心遴選的人,唸的是李清照重陽思君的《醉花陰》,公然很應時宜。”
待到煙花儘了,唯剩了滿天空的孤單與安好,氛圍裡散著淡淡的硝煙味,微微有些嗆人。
天子點頭道:“煙花不錯,隻是如何想起這個來了?”
那女子低垂眼眸,柔聲道:“意歡。”她停一停:“是情意歡沉之意。”
太後不覺得意地笑笑:“昔日傳聞,你們倒是聽得故意了。隻是葉赫部被我建州女真滅了那麼多年了,早已臣服。意歡的阿瑪好好地當著天子的侍郎,她一個女孩子家,哀家倒不信能成了精了?天子,你說呢?”
嬪妃們雖有不甘,亦隻得跟從起家,賀道:“恭喜皇上。”
慧貴妃見意歡臉上有不豫神采,不覺拈起絹子笑道:“嘉嬪固然來自李朝,但是對我們愛新覺羅家的典故還曉得很多呢。”
太後微微一笑,喚道:“天子叮嚀,還不走邇來?”
意歡眸若秋水,盈盈一蕩:“皇上曉得滿蒙漢筆墨詩史,可貴在皇上跟前服侍一次,不能做了甚麼都不懂的人。”
慧貴妃撇嘴道:“如許的名字,多數是個漢軍旗的出身姓氏罷了。”
慧貴妃嫣然一笑,百媚橫生,指一指天上道:“明天新人且歌且舞,我們地上儘夠熱烈了,臣妾的父親從外頭送來各色煙花,我們且看一看天上的熱烈吧。”
天子閉目半晌,含笑道:“葉赫那拉氏的心性,倒是和皇額孃親生的兩位公主一樣,讓朕想起遠嫁的大mm端淑長公主了。”
慧貴妃揚一揚臉,身邊的雙喜從速下去了。不過半晌,隻見烏沉沉的墨色天空,俄然劃過一道流星般的白光,彷彿一聲鋒利的吼怒,五顏六色的煙花旋即殘暴飛起,全部夜空幾近被照得亮如白天。
天子沉吟半晌道:“那是兒子不孝了,未能顧及皇額娘母女情深。”
天子的目光如春日沉浸的晚風,綿綿道:“前人男女相悅,女子對戀人的稱呼便是歡。這個名字,很有情致。”
慧貴妃一一指著道:“那紅的是天女散花,黃的是武鬆打虎,金猴獻果,這幾個五彩的是八仙過海、金輝齊鳴、鐵樹著花、百花齊放。皇上看阿誰,最新奇的楊貴妃觀牡丹,另有白蛇仙女、百鳥朝鳳、金龍騰飛。”
慧貴妃眉頭一鎖,旋即含笑嬌怯怯道:“皇上,重陽喜日,歌舞娛情掃興纔好。念甚麼詩詞,冷冷僻清的。”
嘉嬪“哎呀”一聲,以袖掩口,詫異道:“葉赫那拉氏?但是被我建州女真所亡的葉赫那拉氏?”她盈盈望住天子,嬌聲道:“皇上,臣妾固然來自李朝,卻也傳聞當年葉赫部為我太祖努爾哈赤所滅,葉赫部首級金台吉臨死前悲忿不已,曾說道葉赫那拉即便隻剩下一個女人,也要滅亡建州女真,不知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