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抿嘴笑得乖覺:“旁人便罷了,您天然不會。皇上這些日子雖忙,卻總惦記取您和您腹中的孩子呢,還一向說不得空兒去看看十二阿哥。”
福珈沉默落淚,說不出一句安撫的言語,隻得緊緊擁住太後,任由她悲傷欲絕。
天子和緩地笑:“mm嫁與準噶爾好久,與多爾劄一向不睦,未曾生養。現在天意如此,要mm再嫁一名合意郎君。兒子這個做兄長的,豈有不成全的?想來皇額娘得知,也必然為得佳婿而欣喜。”
太後一怔,跌坐至九鳳寶座以內,伸脫手顫顫指著天子道:“你……你……天子,你好!你好!”
燭火在天子眉心躍躍跳動,天子非常平靜,漸漸啜了口茶,道:“皇額娘不必過於擔憂。孝賢皇後是兒子的結嫡老婆,當年蒙古求娶孝賢皇後的嫡女和敬公主,她亦能深明大義啊。”
太後目光果斷,毫無讓步之意:“順治爺娶弟婦董鄂皇貴妃之時,是我大清方纔入關未順風俗之時。可現在我大清建國百年,莫非還要學關外那些未野蠻之時的遺俗,讓百姓們在背後恥笑我們還是關外的蠻子,睡在都城的地界上還留著滿洲帳篷和地窖子裡的風俗?!”
容珮微微點頭,俄然道:“如果烏拉那拉皇後活著,不知會作何感觸?”
天子眼看著太後沉著臉,周身披收回微沉而凜冽的氣味,心底便模糊有些不安。名為母子這麼些年,天子自十餘歲時便養在太後膝下,從未見過太後有這般隱怒沉沉的時候,便是昔年烏拉那拉皇後步步緊逼之時,太後亦是笑容澹泊,不露一毫聲色。
天子含笑,恭謹道:“有皇額娘調教多年,兒子天然不敢不好。夜深,皇額娘早些睡吧。不日端淑長公主大婚,統統禮節,還得皇額娘主持呢。如許,mm纔好嫁得風風景光啊!”
如懿笑著戳了戳她:“以姑母的明智,必然不會如本宮這般猶疑,而是立即便會承諾了。”
芳碧叢是天子夏季避暑理政之地。天子素愛江南園林以石做“瘦、漏、透”之美,庭中便置太湖石層巒奇岫,林立錯落,引水至頂傾瀉而下,玉瀑飛空,翠竹掩映。風吹時,便有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的風涼惱人。穿過盤曲的抄手遊廊,一起是綠綠的闊大芭蕉,被小寺人們用淨水新洗過,綠得要滴出水來普通。如懿伸手重拂,彷彿還聞獲得青葉末子的香。園中深處還養著幾隻丹頂鶴,在石間花叢中剔翎擺翅,悠然自樂。簷下的精美雀籠裡亦掛了一排各色珍奇鳥兒,不時收回清脆動聽的悠悠鳴聲。
李玉正領著小寺人們用粘竿粘了樹上儘情鳴叫的蟬兒,見瞭如懿,忙迎了上來,輕聲道:“皇後孃娘如何來了?您謹慎身子。”
為怕炊火氣味熾熱,殿中燭火點得未幾,有些沉濁偏暗。初夏傍晚的暑意被殿中銀盆裡蓄著的積雪沖淡,那涼意緩緩如水,徹骨襲來。手邊一盞玉色嵌螺鈿雲龍紋蓋碗裡泡著上好的碧螺春,第二開沸水沖泡以後的翠綠葉麵都已經縱情伸展開來,襯著玉色茶盞光彩更加綠潤瑩透。
落日西墜,碎金色的餘暉像是紅金的顏料一樣濃墨重彩地流淌。暮靄中微黃的雲彩時卷時舒,變幻出變幻莫測的形狀,讓人生出一種隨波逐流的有力。有清風在瓊樓玉宇間活動,微皺的湖麵上泛出金光粼粼的波紋,好似幽幽明滅的一湖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