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歡的淚凝在腮邊,她狠狠抹去,渾不在乎花了妝容,一抹唇脂凝在頜下,彷彿一道淒豔的血痕。她恨聲道:“好短長的皇上,好算計的太後!你們母子相互較量,扯了我出來做甚麼?我清明淨白一個女兒家,原覺得受了太後舉薦之恩,能夠陪在本身敬愛的男人身邊,以是偶然亦肯為太掉隊言幾句。但我一心一意隻在皇上你身上,卻白白做了你們母子爭論的棋子,毀我平生,連我的孩子亦不能保全!”她死死盯著天子,彷彿要從貳心底看望出甚麼,“那麼皇上,既然你如此疑忌太後,大可將我們如許的人棄如敝屣,何必虛與委蛇,非得做出一副寵嬖不已的模樣,讓人噁心!”
天子的眼底閃過一絲疑忌,唇邊的笑意如一柄刮骨利劍,讓人森冷不已。他輕誚笑道:“太後在深宮多年,怎會調教出一個對朕有至心的女子陪侍在朕身邊,如許如何為她做事為她說話?不但是你,慶嬪也好玫嬪也好,即便是富察氏送來的晉嬪,也不過如此罷了。”
天子眼中有薄薄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底色:“如何好好兒地問起如許的話來?”
他的語氣暖和如常,聽不出一絲非常,連意歡都迷惑了,莫非她所知的,並不真麼?因而乾脆問出:“皇上,這些年來,您給臣妾喝的坐胎藥到底是甚麼?”
意歡緊緊抱住本身的手臂,像是支撐不住似的,淒然厲聲道:“臣妾固然是太後遴選了送與皇上的,又得太後悉心點撥皇上的愛好討厭。能得以伴隨皇上身側,臣妾至心感激太後。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臣妾會受太後所指。臣妾對皇上的心是真的!這些年來,莫非皇上都不知麼?”
天子揮了揮手,表示身邊的人出去,恰逢李玉端了溫毛巾上來,天子親身取了,欲替她拭了汗水。意歡不自發地避開他的手,天子有些微的難堪,還是伸手替她擦了,溫聲道:“大熱天的,如何反而是一頭盜汗?”
意歡寂靜半晌,終究戚然嘲笑,那笑聲彷彿霜雪覆於冰湖之上,徹骨生冷:“本來這些年,都是錯的!隻我還矇在鼓裏,覺得一心待皇上,皇上待我也總有幾分至心。本來錯了啊,都是錯了啊!”
天子取過桌上一把摺扇,緩緩搖著道:“坐胎藥當然是讓你有孕的藥,不然你如何會和朕有孩子呢?”
淚水澎湃地滑落,滴在燒起來的紙張上,滋起更盛的火焰。她全不睬會火苗灼燒上了彷彿春蔥纖纖的手指,隻望著滿殿飛舞的火蝶黑焰,滿麵晶瑩的淚珠,哀婉吟道:“現在才道當時錯,心境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東風百事非。情知而厥後無計,強說歡期。一彆如此,落儘梨花月又西。”她癡癡怔怔地笑著,“現在才道當時錯……都是錯!都是錯的啊!”
她木然回身,腳步踏實地分開。李玉候在門邊,有些擔憂地望著天子,摸索著道:“皇上……”
在天子身邊多年,便是一向承恩殊遇。意歡並不是長於邀寵的女子,固然自知貌美,或許天子愛好的也隻是她的貌美。可這麼多年的日夜相隨,他容忍著本身的率性直言,容忍著本身的冷傲不群,總覺得是有些至心的。為著這些至心,她亦深深傾慕著他,傾慕他的俊朗,他的才調,他的風韻。那萬人之上的男人,對本身的深深眷顧,她能回報的,隻是在他身後,將他多年所作的詩文一一工緻謄寫,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