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阿箬的事在六宮以內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說出了冷宮的嫻妃心性大變,一改昔日暖和啞忍,殺伐定奪,手腕淩厲,倒讓人更加不敢小覷了翊坤宮。
良宵深沉,夢中驚轉,倒是宮人吃緊在外拍門,說海蘭動了胎氣,馬上就要生了。天子且驚且喜,立即披衣起家,與如懿一起往延禧宮去。
阿箬固然說不出話,一雙眼睛卻瞪得老邁老邁,死死盯著如懿,幾近要沁出血來。三寶和幾個小寺人那裡理睬她,徑直拖了就走。阿箬喘著粗氣,十指用力抓著空中,想要抓住甚麼能夠拯救的依托,但是她早已失儘了力量,隻在地上抓出幾條深深的暗紅血痕,觸目驚心。
如懿的眼眸微微一沉,含了寒星似的光芒:“如何?做人的時候冇用,要穿上這一身做鬼來尋仇麼?”她雖如許說,卻也不免有些害怕,當下興趣闌珊,也不肯再言了。
天子固然一臉期盼,但被那聲音驚著,又眼看著接生嬤嬤和太醫一個個出來了便不再出來,也不安得很,便點頭道:“朕不便出來,你去瞧瞧也好。”
五福素知她與海蘭的友情,又見過她嚴懲阿箬的模樣,當下也不敢再攔,隻得躬身退到一邊。如懿推開殿門出來,因海蘭有著身孕,殿中都安插成了吉利的紅色,漫天漫地的石榴葡萄,瓜瓞綿綿圖案,都是多子多福的征象,異化著殿閣內濃烈的血腥氣,更加感覺那紅色猩豔得直沖人眼目。
這一夜天子還是召瞭如懿往養心殿侍寢,言談間卻涓滴不過問她對阿箬施用貓刑之事,彷彿那是一件極平常的小事,底子不值一問。為著如懿過來,天子的寢殿裡每日都供著一束綠梅點染,她便在這清馥甘鬱當中,借一盞鎏金琉璃燈的和順餘光,與他悄悄擁抱,以肌膚的切近與密切來欣喜疇昔的傷痛,落實來日的希冀。
如懿伏到床前,海蘭已經是渾身大汗淋漓,連著床褥都濕透了,一群接生嬤嬤圍著她繁忙,孩子卻還是半點冇有要下來的意義。
如懿撂動手中的琺琅胭脂盒,笑道:“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樣。去叮嚀三寶,找個麻袋,尋幾隻貓來,然後把宮裡的人都調集起來,就在院子裡看著。”
如懿巴不得這一聲兒,正要往裡出來,還是服侍海蘭的小寺人五福在外攔住了道:“產房血腥不祥,嫻妃娘娘出來不得!”
到了晚間時分,惢心正服侍著如懿拿忍冬花水泡了薑汁浸手。紫藤撒花簾子一揚,倒是三寶轉了出去,悄聲稟報導:“小主,冷宮裡的人來回話,說阿箬一索子掛在梁上,吊頸他殺了。”
如懿回到翊坤宮中,已經是天光敞亮時分。昨夜相擁而眠,紅燭搖帳的溫存尚未散去,天子便著李玉將阿箬送了來。
海蘭痛得心肺都要裂開了,氣味梗阻在喉頭,一時說不出話來。恰好接生嬤嬤也不平靜,一向唉聲感喟:“孩子一向頂在那兒,不肯下來。小主,您使點兒力量呀!”
阿箬,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如許不完整的殘破人聲,在悄悄的淩晨,聽來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垂垂地,連敞開的宮門外,都堆積了宮人探頭探腦,竊保私語。灰貓慘痛的嘶叫聲和著虎倀扯破皮肉的聲音幾近要撕破人的耳膜,如懿皺著眉聽著,叮嚀道:“持續!”
才進延禧宮的大門,宮人們早已跪了一地,慌不迭道:“皇上萬福金安,嫻妃娘娘吉利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