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取過一支玉簪,笑吟吟調弄著鸚哥兒:“那按你的意義,本宮該如何辦?”
卻還是不平穩,舊事影影綽綽恍忽在麵前。阿瑪誠懇,不過是個佐領,卻極心疼這個長女。額孃的性子固然短長些,到底也是婦道人家,每日所研習的,不過是如何做頓好飯菜,讓百口歡樂對勁。幼妹憨稚,幼弟文氣,而她,在管束弟妹之餘,不過隻曉得針黹刺繡,閨閣遊戲罷了。和敦睦睦的一家人,歡聲笑語還在耳邊未曾散去。但是,那一日傍晚,是姑母找她入宮,當時的姑母,雍容華貴,總有著不褪的澹泊笑意,固執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與她相談。
成公公道嗬叱著,隻聽一把女聲慈藹道:“冷宮是宮中禁地,她們燒紙錢當然是不對,可成翰你在冷宮鼓譟,也未免太不懂端方了。”
所謂步步紅蓮,乃是取尺把長的鐵蒺藜抽到腳心,一頓責打下來,腳心腳背冇有一塊好肉,筋骨儘現。受刑之人一雙腳自此便廢了,被扶起行走時骨頭觸地,踩下血紅陳跡,彷彿紅蓮綻放,乃是慎刑司七十二酷刑之一。
這一夜,她幾近難以成眠。七月時節雨瀟瀟,風冷落,雨亦冷落,本來暑熱的氣候被驟但是至的冷風冷雨裹卷在一起,吹得身上一陣熱一陣涼,如同她在沸油與冰屑裡翻滾烹炸的一顆心。她聽著夜雨敲打青瓦,撲簌撲簌的冷硬聲,茫茫漫漫,彷彿是無數低低的抽泣,來自悠遠的幽冥天下。
她的盜汗涔涔而下,姑母說得對,她如何配做烏拉那拉氏的女兒?
如果冇有女眷入宮,或者成為皇親國戚,烏拉那拉氏的光榮如何持續?
她另有甚麼能夠落空?繁華與權位,夫君的信賴,家屬的前程,統統的都已落空,她另有甚麼能夠驚駭?
趙一泰接過皇背工中的白玉蓮花簪,替皇後端端方正簪在豐盈的寶月髻上,笑道:“主子明白了。難怪皇後孃娘從不屑與那些小主似的花枝招展,本來便是這個淡極始知花更豔的意義。皇上看膩了她們的弄巧心機,天然會回到皇後身邊來的。”
如懿與惢心久未見太後,隻感覺她氣色更加好了,一襲綠紗繡夔龍牡丹金團壽鑲領紗氅衣配著滿頭赤金與和田玉的鈿子,更顯得她精力奕奕。
惢心嚇得一凜,忙道:“太後息怒,太後息怒。小主的阿瑪,烏拉那拉家的那布爾老爺過世,到本日恰好的頭七了,小主不是故意衝犯宮規的。還請太後諒解小主一片孝心。”
非得皇親國戚,不能如此。
如懿點點頭:“難為她了,塞在送飯的門洞裡送出去的,神不知鬼不覺。”
如懿緊緊攥著惢心的手,啞聲道:“不是夢魘,而是我的夢魘應當醒了。”她抬眼看著被水跡黴濕的牆壁,青苔絲生的牆角,永久濕答答潮膩膩的泥土空中,冬冷夏熱的屋子。受夠了,真的都受夠了!
這一驚真當是非同小可。如懿還冇將這句話在內心過一過,便感覺一個悶雷在腦中轟炸開來,完整暈了疇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