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隻感覺腳下綿軟有力,一顆心往下墜了又墜,回望去,天子的眼中含了一點鋒利的果斷之意,她隻得安下心來,徐行出去。待到人少處,她就著李玉的手,彷彿是不動聲色,隻目視著火線,極偶爾的,一個眼波劃過李玉的臉頰,含了深深的斷交和冷厲。李玉會心腸址點頭,重又垂下雙眸,保持著一如平常的溫馴和恭敬。
那宮人神采煞白:“就是玫朱紫出產的那一夜。”
王欽拿袖子擦了擦汗道:“是。據主子所知,流言地點,首要盤集在永和宮、延禧宮、景陽宮和鐘粹宮一帶。”
皇後看王欽說得滿頭大汗,忙溫言道:“東六宮中隻要這四宮有嬪妃居住,永和宮又是事發地點,不免流言騷動。你且說,這些話是那裡傳出來的?”
如懿腳下一軟,幾近是失卻了起家的力量,隻絕望而淒慘地看著天子。天子並不閃避她的目光,沉聲道:“朕會禁足你一段日子,以求本相。你便先放心住在延禧宮中吧。”他不容如懿再說,喚過殿外的李玉:“李玉,扶嫻妃出去。”
如懿隻覺內心沉悶呆滯不已,抬頭直視著天子道:“皇上若肯信臣妾一句,臣妾敢以性命包管,未曾向任何人說過隻言片語。”
王欽忙磕了個頭道:“主子奉皇上之命徹查六宮流言之事,發明宮中的確傳言紛繁,論及玫朱紫所生的嬰孩一體雙生,是個妖孽。各種關於嬰孩的細節,如同親見,再加上主子們嘴賤,添油加醋,便成了說那嬰孩如妖物普通。”
皇後沉聲道:“皇上麵前,你另有甚麼不敢說的麼?”
如懿彷彿被一桶冰水直澆而下,冷得天靈蓋陣陣發寒,忙跪下道:“皇上明鑒,當夜永和宮所見所聞,臣妾未曾有一字半句傳出。延禧宮中更無人得知,如何能在宮中漫衍流言!”
天子默不作聲,隻是重重一掌擊在紫檀幾案上,皇後急得捧過天子的手細心察看道:“皇上再活力,也要重視龍體,萬勿傷了身子。”
皇後有些難堪之色:“皇上,以嫻妃的為人,想來是不會對外人隨便胡說的。隻是……”她看著如懿,溫婉的端倪間多了幾分測度之色:“嫻妃,你是不是那夜受了驚嚇,又倦怠過分,一時對誰說過,本身也不記得了?”
蘇合香的氣味原是清寧惱人,現在嗅在鼻中,隻感覺熱辣辣的,幾近要熏落了眼淚。如懿深深叩首,凜然道:“皇上明鑒,臣妾的確未曾泄漏一字一句。”
如懿被宣召至養心殿,是在午膳時分。她才用完午膳,由阿箬服侍著浣手乾淨,天子身邊的李玉便急倉促趕來了:“嫻妃娘娘,皇上有旨,請您當即前去養心殿暖閣一趟,閒人勿帶。”
那幾個宮人怯怯互視了幾眼,又見如懿也在側,便越產生了膽怯之情,此中一個怯生生道:“光陰悠長,主子、主子們都健忘了。”
天子沉吟著,殿中蘇合香的捲菸嫋嫋飄散盪開,連天子的麵孔也遮了一層薄薄的霧翳。如懿跪在地下,殿平清楚是和暖如春,那氛圍彷彿被春日裡的蜂膠凝住,滯塞不堪,悶得她透不過氣來。很久,天子的聲音有如金器冷石般鋒利地穿透了一縷縷薄煙,騰空破來:“那麼,朕就如皇後所言。”
如懿甫一進殿,便感覺殿中氛圍不似昔日。天子神采沉鬱,眼底模糊含了一分肝火。皇後亦是半坐在榻前的紫檀椅上,並不敢與天子同坐在榻上。而王欽低頭沮喪地跪在地上,一聲也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