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畢竟韶華會老,容顏會朽,情愛會轉淡薄,成了宿恨飄零同落葉,東風空繞萬年枝。
玫嬪彷彿在酣夢中醒來,怔怔落下兩滴清淚,落在香色錦衣之上,洇出一朵朵枯萎而焦黃的花朵。“是啊!我何必如此,隻是不能不如此罷了。”她抬起臉,死死地盯著如懿,“你真想曉得為甚麼?你敢曉得?”
“從麴院風荷那一夜,或者更早,為柔淑長公主勸婚的時候。”她瞥如懿一眼,“皇後孃娘,我記得當時您也為柔淑長公主進言了吧。細心著皇上也狐疑上了您。”她輕笑道,“我們這位皇上啊,狐疑比誰都重,卻甚麼也不愛說出來,隻本身揣摩著。他覺得本身揣摩上甚麼了,不管你說甚麼,他都認定本身是揣摩對的了。皇後孃娘,陪著如許一個夫君,您的日子不大好過吧?”
有風吹過,如懿感覺臉上濕濕的,又有些發涼。風吹得滿殿漫漫深深的珠繡紗帷輕拂如環繞的霧,讓人茫然不知地點。
屏息凝神半晌,如懿凝睇著她略帶諷刺的麵龐,淡淡道:“當然不是太後,但旁人也教唆不了你。你甚麼也不缺,甚麼也不怕。”她不知怎的,俄然想起了意歡,突然驚道,“莫非是……”
心頭的酸楚一陣陣出現湧動的波紋,如懿還是竭力點頭:“很都雅。你的孩子見了你,會很高傲他有一個這麼美的額娘。”
如懿微微點頭。夜風撲著裙裾纏絲明麗的一角,好像春日繁花間胡蝶的翅,扇動她的思路更加煩亂。她按下心神,問道:“方纔揆常在說玫嬪曾遣了本身的貼身侍女出去,是去了那裡?”
如懿搖了點頭,將無法躁鬱之情深深摁入情感的最底處,輕籲道:“即便我貴為皇後,很多事也不能如願以償。眼下能做的,也唯有如此罷了。”
如懿的牙根都在顫抖,她節製不住,節製不住本身衝口而出的話語:“皇上是甚麼時候曉得的?”
玫嬪繃緊的神采敗壞下來,溫婉地點點頭,接過毒酒一飲而儘,並無一絲猶疑。她走到床邊,溫馨地躺下,閉上眼,含著笑,彷彿等候著一個好夢。藥性發作得很快,她的身材狠惡地抽搐了幾下,嘴角流下一抹玄色的血液,終究答覆甜睡般的安靜。
玫嬪的眼睛睜得極大,青灰色的麵孔因為過於衝動而洇出病態的潮紅,襯著盛妝胭脂柔麗如霞光的紅暈,一雙點烏黑眸燒著餘燼最後的火光,灼灼逼人。她寂然一笑:“你說得不錯。以是不管我說甚麼,都隻是為了還皇後孃娘本日為我和我孩子所做的統統。”
如懿摘動手釧上繫著的素色綾絹,輕柔地替她抹去唇角的血液:“好好兒去吧。你最愛的孩子鄙人麵等著你,和你再續母子情分。”
如懿緊緊地攥動手指,骨節收回咯咯的脆硬聲,似重重叩在心上。她的聲音並不如內心沸騰的火,顯得格外安靜而森冷:“惢心,無處防備是最可駭的事,隻要曉得了是誰,有了防備,便不必再怕。”
玫嬪哧哧地笑著,那聲音是透明而堅固的絲線,扯著尖細的尾音,繃著如懿因極度震驚而混亂的腦仁。烏黑的牙齒切切咬在玫嬪暗紫的唇上:“你猜到了,但你不敢說是不是?你不敢說,便是猜準了哈!”她止了笑,厲聲道,“太後當然老謀深算,但皇上也不是一個真正足以拜托的枕邊人。一個男人,能把在深宮裡浸淫多年的女人都給算計了,讓太後吃了虧都說不出來,隻能怨本身選錯了人在皇上身邊。如許的手腕,你說短長不短長?皇上的心機一奉告我,我便隻要五體投地,心悅誠服,我便曉得太後贏不了皇上。罷了,擺佈我的身子也壞透了,不過就是這幾年的命。從我的孩子身後,從我報了仇以後,我已經冇有活著的心勁兒了。一個黑鍋背下來,能換來家裡人幾輩子的繁華繁華,便也值得了。”她逼視著如懿,“皇後孃娘,我的話,您都明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