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溫和道:“你是個懂事的。我看高氏也每天戴著,卻也一定記得這層意義了。”她頓一頓,“唉,昨夜高氏僭越,我不是不知。隻是從今今後,你也隻得讓著她了。”青櫻心中想著海蘭昨夜所言,正要說話,卻聽富察氏道,“你來之前皇上已經有了口諭,為高氏抬旗,抬的但是鑲黃旗,又賜姓高佳氏。大清建國近百年,能得皇上親口抬旗,獲此殊榮的,隻要高氏一人,且隻要正黃和鑲黃兩旗是天子親信,這內裡的分量,你可衡量清楚了吧。”
待得太後走近了,青櫻纔敢昂首看她。疇前入宮相見,太後尚且是得寵的貴妃,雖豐年青的寧嬪與謙嬪厥後居上,到底也伴隨先帝多年的可心人,老是脂光水膩的精美妝容,不見涓滴懶惰。現在細細打量去,到底光陰無情,伴著哀傷無聲無息地爬過她的皮膚,在她眉梢眼角碾上了細細的陳跡。太後脂粉輕浮的容顏蕉萃暗淡,彷彿再好的絲緞,耐久了光陰,亦染上了輕黃的光陰陳跡,不複光亮光滑,隻剩下脆薄易碎的謹慎。
青櫻退開一步守著,隻在旁服侍著遞東西。富察氏看在眼裡,也不言語。待到打扮結束,才漸漸笑說:“好好兒的側福晉,倒為我做起這些微末工夫,可委曲你了。”
富察氏凝睇她半晌,又複了昔日端雅賢惠的神采,柔聲道:“好了。我不過提示你一句罷了,事情也一定壞到如此境地。”富察氏略略自矜,“到底我也是皇後,皇上的結髮嫡妻,如果你循分守己,我也不容高氏再欺負了你去。”
青櫻忙道:“妾身不敢。”
琅燁忙應了“是”,起家攙住太後。青櫻一貫與琅燁入宮覲見最多,便也踏出了一步想去扶住太後。哪知晞月往她手肘一撞,一步上前扶住了太後另一隻手,婉聲道:“太後連日來倦怠了,未免哀思傷身,也該當重視鳳體。”
琅燁端倪溫馨,彷彿安然接受,“本朝的家法,一旦生下阿哥公主,如有旨意,低位的嬪妃所出交給高位的嬪妃扶養;若無旨意,則一概交由阿哥所的嬤嬤們看管,以免母子過於情深,既不能放心折侍皇上,也誤了再誕育皇嗣的機遇。臣妾不敢不以身作則,以是二阿哥和大阿哥都送去了。”
太後用膳的端方,一貫是先飲一碗湯。青櫻見桌上用一道火腿鮮筍湯,烏黑筍片配著鮮紅火腿,湯汁金燦,引得人很有胃口,便用盛了快意頭銀勺舀了一勺在碗中,又夾了筍片遞到太後身前放下。
素心朝裡頭輕聲道:“主子,青福晉來了。”
青櫻笑:“主子娘娘甚麼好東西冇見過,不過是考考妾身眼力罷了。”
青櫻起家謝過,富察氏指著鏡台上一盒盒翻開的飾盒,道:“喪中不宜珠飾過量,但太清簡了也叫人笑話。你向來眼力好,也來替我選選。”
有風貼著麵刮過。京中玄月的風,本來有如此風沙模糊的涼意,會吹迷了人的眼睛。
太後神思懶懶,並不欲進食。琅燁見狀,忙舀了一碗熬得極稠的粥來,拿銀匙舀了悄悄吹著,遞到太背工中,“太後再不想用膳,也請為了先帝著想,進一碗粥吧。”
富察氏淡淡笑一聲:“指教?疇前在王府裡,她敢指教你麼?現在時移世易,你又該如何自處呢?”
青櫻眉毛一挑,沉聲道:“曉得的事必然要說出來麼。訥於言敏於行是你的好處,如何和阿箬一樣心直口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