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含了幾分期盼,望著天子道:“客歲春季的時候皇上與臣妾提起關外舊俗,提及祖上方纔建立帝業之時,衣物裝潢都是用鹿尾絨毛搓成線縫在袖口,而不是像現在宮中那樣用金線、銀線精工細繡而成。臣妾一貫主張儉仆,覺著宮頂用金的玉的天然是都雅,但是也奢糜了些。”
皇後大喜過望:“如此,可要多謝齊太醫了。素心,看賞。”
天子嚐了兩口,抿唇道:“不是禦膳房做的?”
福珈正承諾著,轉頭見齊魯正站在廊下抱柱以後,不覺笑道:“正說著太醫呢,可不齊太醫就跟來這兒了呢。”太後聞名譽去,見齊魯依禮存候,倒是一臉惶惑之色,不由得皺眉道:“如何了?天子病著,你這一臉鎮靜不安,也不怕犯了忌諱?”
如懿聽得“痘疫”二字,心下一陣收縮,幾近是下認識地退了一步。海蘭緊緊依在她身畔,勉強平靜道:“你都得了痘疫,還要見本宮和嫻貴妃,是要讓我們染上痘疫,好讓你替慧賢皇貴妃報仇麼?”
太後唇邊的笑意淡薄得如同遠處縹緲的山嵐:“難為天子的孝心了。”她的口氣再不如方纔熱切,“齊魯,給皇上和嫻貴妃用的是甚麼藥?可有轉機?”
素心捧出一匣銀子來,齊魯慌不迭起家遁藏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隻是皇後孃娘,您的胎象雖好,但是您的脈象……”他遊移半晌道,“虛滑有力,脈細如絲,怕是……”
海蘭盈然一笑:“你倒真是明白本宮的心機。”如懿略想了想,背過身去,隻留下華服高鬢的身影:“這件事,本宮不做。”
窗外寒氣猶冽,廡房裡並不如嬪妃所居的宮室普通和暖春洋。如懿遠遠立在茉心身前,悄悄聽著,心中俄然有一陣長久的心安。與晞月十數年的爭寵活力,是落在宮牆縫裡的塵灰,摳不出,抹不去,隻能任它逗留成光陰柔嫩的摺痕。當這些曾經浮滑的片段從如懿的回想中漸漸剝離而出時,她不堪唏噓,但是那唏噓也是屬於勝利者的活著的綺想。畢竟現在活著的人,是她本身。以是,她凝睇茉心的目光冷淡而冷酷,卻不失一縷悲憫之色:“所謂計算,是對活著的人而言。斯人已逝,前塵舊事另有甚麼放不下的。何況你隻是慧賢皇貴妃的侍婢罷了,何必再與你有所糾葛?”
天子看了她一眼,含了脈脈的溫情,感喟道:“皇後,你瘦了。”
太後皺眉道:“皇上的病不是甚麼大症候,眼淚珠子這麼不值錢地掉下來,倒黴不倒黴?如果嫻貴妃也跟你一樣,她還能服侍天子服侍到本身也病了?早哭昏疇昔了。”
皇後命人奉上茶點,笑道:“皇上本日興趣倒好,怎帶著兩位mm來了?”
太後連連道:“去告訴了皇上冇有?上天庇佑,中宮生下嫡子。哀家從速去看看。”她扶過福珈的手,一邊走一邊叮嚀趙一泰,“皇後是早產,固然母子安然,但必得知心顧問。”如懿與綠筠哪敢擔擱,從速也跟從了去,才走出寶華殿,俄然聽得雷聲模糊,氛圍中夾帶著潮濕的水汽,竟然將近下雨了。
皇後眉心微曲,很快笑道:“慧賢皇貴妃生前與嫻貴妃不大敦睦,現在瞥見嫻貴妃送去的花,也必然會在地府之下豁然的。”
玉妍笑得燦若春花,身影輕巧一擠,陪到天子身邊:“那便最好了,永璿也想著哥哥,臣妾正要陪他去皇後孃娘宮中呢。”